黑色的小方塊靜靜地躺在手心,滋啦的電流聲在沒有開燈的安靜房間異常刺耳。
“摩西摩西?”
春日春奈又叫了聲,對麵依然沒有回音。她把通訊器放回去,開始收拾房間。
做實驗的時候她喜歡把手上的東西隨手亂扔,花了點功夫把地上隨意堆放的儀器放回儲物格,散落的紙張掃進垃圾桶,最後在桌子上看見一遝之前被壓在下麵的通緝令。
紙張已有些泛黃,海風從門縫露進來,拂動紙張邊角,春日春奈的回憶也跟著搖擺的紙張漾出波紋。
她忽然想起來了。
通訊器的來曆。
那是對於現實而言,比在她記憶中更為久遠的之前,她被迫和小小一隻,還不到她胸口高的羅分離時,她送給羅的通訊器。
當時她叮囑過對方,遇到特殊情況,就通過通訊器聯係她。
當然,不久之後,兩人被時空隔斷,通訊器自然不可能再響起。
羅那裡的通訊器應該早就被扔掉了吧?
春日春奈重新將通訊器拿出來,猶豫了一會兒,她再次打開,試探著叫道:“……你能聽到嗎,羅?”
空氣裡安靜了一瞬,春日春奈不知道心裡是失望還是鬆了口氣,她聳了下肩。
畢竟隔了那麼久,收不到回音也很正常。而且這個通訊器還有範圍限製,雖然說它的覆蓋麵積能達到半徑300多公裡,但也還是在新世界的範疇,就算它還在羅的手上,對方也不可能聽到。
她正準備再度關閉通訊器,手裡的小黑塊電流突然劇烈地滋啦一聲,繼而吐出一句話。
“我能聽到……是你嗎,春奈?”
……
特拉法爾加·羅看到報紙上對馬林梵多那場事件的報道時,距離那件事已經過去了一周之久。非爆.炸性的新聞,新聞社都是限量發行,所以在這片大海,信息的傳播速度比很多人想象中更慢。
你看到一條新聞時,這件事實際上已經是上個月發生的了,這都是常有的事。
當時佩金隨手拿了一張報紙包著漢堡吃,他從羅麵前路過,後者隨意瞥去一眼,忽然被那張浸了油的報紙上露出的一角照片吸引了注意力。
僅僅露出了一部分的照片上,一個銀發的漂亮女人正仰頭看向夜空,燃燒的火焰映照在她眼底,顯得那麼生動。
他其實已經很難單純憑記憶回想起她的模樣,隻要記憶試探著伸出,總會有一片大火在大腦中燃燒。
火不斷地燒著,位於大火中心的房子不斷崩塌,火舌幾乎逼上他的眼睛,燒得皮膚發燙。
那已經是很多年前了。具體是多久,羅從來沒算過。
那個時候的他,剛剛失去父母和家園,但奇異的,他並不覺得自己孤苦無依。他還有兩個家人,一個姐姐、一個妹妹。
雖然那個笨蛋姐姐有點好吃懶做,但羅有自信將來能賺錢養活她。
隻要給他時間長大。
從小鎮上抱著姐姐和妹妹會喜歡吃的麵包回來時,羅遠遠就看到家的方向冒著滾滾黑煙。
麵包摔進泥土,他差點滾進熊熊大火。
他拿著姐姐留給他的通訊器,瘋狂大叫,希望能有一個聲音氣哼哼地罵他,讓他乖一點,禮貌地叫她姐姐。
“姐姐!姐姐!你在哪裡——”
他這麼叫著。
那個通訊器裡沒有傳出任何聲音,此後十幾年都沒有。
劣質產品。
羅小心地收好通訊器,跑到鎮上放了把火。他知道是哪些人在懷疑他們的身份。
羅一直覺得那場大火分割了他的世界。到後來,他關於那天的記憶就隻剩下無儘蔓延的大火。
他沒能等到火熄滅,就不得不為了活命逃出那座島。
羅始終覺得很神奇的一件事是,當時的自己,仿佛已經失去了所有的思考能力,卻竟然沒有選擇放棄所有,摔向大火。讓那火乾脆將自己也燒儘。
“船長,你在看什麼?”佩金咽下一口漢堡,疑惑地問。
羅的手裡抓著那張報紙的一角,他回過神,感覺到喉嚨發聲艱難,“你還有這份報紙嗎?”
佩金奇怪地看了報紙一眼,“還有,船長你想看嗎?等我給你拿。不過這報紙已經是幾天前的了。”
羅從佩金手裡接過報紙,伸出手的時候才驚訝地意識到自己的手指竟然在輕微發抖。他緊緊蹙起眉頭,深深吐出一口氣,大腦頓時清醒了不少。
他瀏覽了一遍報紙,喃喃自語,“銀發西維婭?”
“船長,原來你是突然對她感興趣了啊。”佩金了然於胸,“她確實是個大美人。可惜海賊女帝已經沒有通緝令了,聽說她的美貌不輸女帝,有不少海賊專門搜集她的通緝令貼在床頭。”
“她是白胡子海賊團的船員?”
“好像不是。準確地說,銀發西維婭算不上是海賊,她既沒有自己的海賊船,也沒有加入彆人的海賊團。世界政府最開始通緝她,是因為她在香波地群島打傷了天龍人。那已經是一兩年前的事了,那之後好像就沒怎麼看到過她的消息,”佩金打了個哆嗦,搓搓手臂,“連天龍人都敢動手,她膽子真是大。”
羅曾聽說過這個天龍人遇襲事件,但並沒有特彆關注,當時他正忙著追查一條疑似多弗朗明哥名下的產業鏈。
他又仔細看了看手裡報紙上印的照片。
沒錯,是她。雖然名字、年齡都完全對不上,但羅很相信,報紙上這個人絕對就是她。
他幾乎是馬上就下了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