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望著整潔的天花板,忍不住翻過身去,用枕頭捂住自己的臉。
所有的一切全都無比真實,連枕頭上細密的機織條紋都清晰可見,甚至能用指甲尖在上麵撕出細小的絨絮,茫茫的細塵在陽光下漫無目的地飛舞……聞折柳真怕哪一天他們會分不清虛擬與現實的區彆。
此時,距離他們從第一個世界出來的時間,已經過去了三天。
當日,馬車從濃霧中甫一衝出,賀欽便鬆開握住他的手,最後對他說了一句“再見,寶貝”,緊接著就隨霧氣一同消散在空氣裡,徹底和他分道揚鑣,再也不見了蹤影。
他正在消沉低落、無所適從之時,馬車卻已將他們拉過一堵巨大而光滑的潔白城牆,駛進其中。
一行人還來不及震驚,車夫便自顧自地打聲呼哨,駕駛馬車掉頭,隻留下六個土包子,瞠目結舌地望著麵前的景象。
“賽博……朋克兒?”許久之後,周清才呆呆開口,句尾還帶了一聲滑稽的兒化音。
她說得沒錯,眼前的巨城確實帶著無比冰冷而奇異的科幻色彩。
五光十色的霓虹燈在夜晚變幻莫測,那些藍的、赤的、紫的、黃的光交織於夜幕之下,空中軌道與空中人行道在冰冷光滑的高樓間架構穿梭,尖塔頂端放射出的冷光與街邊小攤販的招牌燈光交相輝映,其下行人川流不息,全都是活生生的人類玩家。
在賽博朋克的世界觀裡,計算機和信息技術科技皆發展到了極高水平,人與機械的界線開始消失,人體植入設備成為常態……而剛剛過去了十來個人,聞折柳就看見不下五個身上閃著金屬色澤的玩家。
從十八世紀一朝穿越到未來世界,這反差簡直不是一般的大,幾個人都不由愣住了。
“幾位晚好!”忽然,一個男人的聲音從一旁插過來,“我叫金逸,看得出來大家夥兒都是新手了,怎麼樣,需要新手指引嗎?”
他們回頭一看,隻見一個上身穿著皮夾克,下身套一條緊身褲,腳蹬牛皮靴的年輕男子站在一旁。他皮膚很白,長劉海還挑染著絲絲淺紫,迷離地遮蓋著他的眉眼,於不羈中帶著點銷魂蝕骨的放蕩。當他鬼祟地將皮衣一拉,神秘莫測地露出內側幾排裝著小玩意的口袋時,這種詭秘的氣質更是達到了顛覆——
——嗯,是個賣過片的。眾人心中齊齊頷首,已然對此人下了個洗不掉抹不去的定義。
“哎,彆介啊,”或許是看一行人的表情是一水兒齊刷刷的冷漠.jpg,挑染男子也有點急了,“您幾個都是新人,就不需要什麼萬事通啊包打聽啊,給您介紹介紹這裡的情況嗎?”
聞折柳覺得好笑,他環顧四周,一眼掃下去,周圍擠擠挨挨,起碼埋伏著幾十個圍觀的玩家,心知這就是名為指引實為坑新的標準戲碼了。如果他們出手闊綽,顯示出“萌新新不懂萌新新什麼都不知道”的狀態,他們馬上就會被一群人蜂擁上來包圍,加上連推銷帶強塞帶蒙騙的一頓操作之後,基本除了底褲也就不剩下個什麼了,要是他們表現得老道一些嘛……
杜子君叼著煙,冷笑一聲,上去就把他脖子夾了,聞折柳接著輕咳,幾個人默契十足,還不等他的同黨反應過來,登時一陣風一樣地把這位紫發挑染·金逸包圍起來,呼啦攝走了。
還是簡單粗暴最為有效,何必陪著演戲呢。
“哎哎哎!”眼見自己離城門越來越遠,金逸心知是遇上棘手的新人了,忙不迭地叫喚著,“大家有話好好說,有話好好說啊,怎麼還推上了……”
聞折柳留心觀察著周圍,往來行人眾多,但大多行色匆忙,往這邊看的人很少,他們走到這裡,城中也沒有什麼巡邏護衛插手。這座城大致處於一個什麼樣的環境下,他心中已是明了。
“廢話少說,”杜子君的唇邊燃燒著一顆時明時暗的橙色火星,他不耐煩地將人往小巷子裡一推,黑話張口就來,“把我們當火點子是吧?信不信老子一煙頭給你燙個真的?”
金逸傻眼了,小心翼翼地望著他:“啥、啥?”
聞折柳強忍笑意,在他麵前蹲下,試探性地掏出一枚銀幣,往他手裡一放。
這也是測試貨幣價值的一種方法,但尤為考驗初來乍到的新人的觀察能力和對麵老手演戲的能力,遇上演技精湛又心黑的老玩家,三言兩語就能把萌新激得家底掏光。
金逸乾巴巴地笑了笑:“喲,有錢人,出手就是白的。”
“一枚白的,夠問你幾個問題?”聞折柳彎了眼睛,衝他露出笑眯眯的模樣。
“您覺得這一塊白的值幾個問題啊。”金逸撇了撇嘴,表情不屑地伸牙咬了一下,“嘿,是真貨。”
聞折柳咧嘴一笑。
“我剛剛看了,從你離開城門到現在,你的同黨沒有一個追過來搭理你的,路邊的警衛——如果有警衛的話,也對我們把你帶到這裡的行為視而不見。我們現在相距不超過十公分,我一抬手就能在這個小巷子裡結果你,然後再把你那十幾個小口袋統統掏光。我們這群人裡也沒有什麼特征十分顯眼的同伴,從殺人搜身再到出巷子換衣服,為你報仇的人想在這座人口起碼超過幾十萬的城市裡揪出我們,無異於天方夜譚。”
他一抬手,從金逸手腕上扯掉一塊滴滴作響的手表,將其錄影功能按掉、刪除,然後再對這位呆若木雞的倒黴情報販子笑得燦爛無比:“現在你告訴我,這一枚銀幣,值幾個問題?”,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