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轉過去的刹那,他觸電般緊閉雙眼,接著才敢小心地,慢慢地睜開一條縫。
……什麼都沒有。
除了流連不散,好似填滿了整個世界的濕涼濃霧之外,什麼都沒有。
“……搞什麼啊。”他渾身是冰涼涼的汗水,腦門上的碎汗和凝結在皮膚上的霧珠讓他看上去就像洗完臉沒擦就跑出來的邋遢漢。掌櫃驚魂未定,一邊喘息,一邊轉頭回去。
“這鬼地方,真見鬼,真……”
他的喃喃自語戛然而止,斷在嗓子眼裡。
一張慘白如紙,笑唇血紅的紙人臉驟然挨在他的眼前,幾乎與他鼻尖貼著鼻尖!
“找我嗎?在這裡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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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下一片迷霧,自從那三截歌謠唱完之後,眼前的霧氣便以一種泛濫的趨勢吞沒了視線內的所有事物。
聞折柳掏出手杖,警惕地看著四周,雖然不到28級,男爵手杖的屬性和特效無法解鎖,但他還不打算在這裡使用經驗補充劑。
“還好嗎?”旁邊傳來賀欽低沉悅耳的聲音,“霧氣太大,都看不見你們了。”
聞折柳往身後輕輕挨了一下,繼而一頓,若無其事地回答道:“還好啊,就是有件事,特彆想問問你。”
“怎麼了?”
聞折柳微微一笑,毫不留情地道:“你們是不是覺得,裝成他的樣子特彆能騙到我啊?”
說時遲那時快,聞折柳飛速與身後的人同時出手,抓住對方的手臂,牛車重重一顫,二人已於瞬間齊齊轉過一圈,相互置換了位置!
賀欽勾唇一笑:“嗨。”
聞折柳掂了掂手杖:“你好?”
餘音尚如風中未曾落地的飄葉,一人腰間長刀便飆出一道雪亮厲光,甚至將濃稠密布的霧幕都撕開了一道愈合不上的巨大裂痕;另一人乾脆將B級道具當成乾架球棍,朝濃霧中當頭掄下,破空風聲呼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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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不管其他人如何,杜子君坐在牛車尾端,已然感覺到了些許異樣。
明明與隊友相隔不過一臂距離,但視野範圍內卻全然被陰霾的大霧遮蔽,不光看不到,就連聽也聽不見他們的聲音。杜子君摸到腰間的V—42匕首,不由煩躁地蹙起眉頭。
為了避免參與值下降,他擅長的熱武器都不能在人前使用,哪怕麵對有些神誌尚存的鬼怪,他也不能冒這個險,隻好另從商城采購趁手的冷兵器裝備。
杜子君戒備地觀察著四周,猛然感覺身邊有東西出現,他敏銳地向旁側望去,瞳孔霎時一縮,腰腹條件反射地弓起,將全身繃成了一根擰緊的弦。
一個個頭很小的孩子,竟不知在什麼時候悄無聲息地站到了牛車邊上!
它留著短短的頭發,身上花衣不分男女,浮腫的臉孔發白,全眼漆黑無光,嘴唇卻是豔豔的紅,猶如一個泡發了的紙人。
它咧著嘴,默默盯著杜子君笑,也不說話。
杜子君的頭皮略微發麻,與它冷冷對視了半晌,開口問道:“乾什麼?”
“大姐姐,我的媽媽不見了,你可不可以帶我去找她?”它問道,嘴唇一動不動,依舊彎成一個規整的,仿佛是圓規畫出來的笑容,可那銀鈴般的孩子聲音,還是從它的頭顱裡發出來。
杜子君眼神冰冷,居高臨下地看著它。
“滾,”他說,“沒空陪著胡鬨。”
紙人童靜默了一下,然後接著重複道:“大姐姐,我的媽媽不見了,你可不可以帶我去找她?”
杜子君:“你他媽複讀機嗎?說了快滾。”
紙人童臉上血紅的笑容愈發誇張,它盯著杜子君,漆黑的瞳孔乖張地緩緩睜大,孩童的聲音亦憑空增添了三分森然:“大姐姐,我的媽媽不見了,你可不可以帶我去找她?”
杜子君深吸一口氣,然後緩緩吐出。
“來,”他衝紙人童招招手,“你過來,再靠近點。”
紙人童定定看著他,沒有走路的起伏,唯有身體飄動著平平前移,配上那張詭異可怖的臉,稍微膽小一點的人在晚上看了這副景象,隻怕都要把膽汁給嚇出來。
杜子君順手抄過一旁的禦幣,將上麵的菱形飄帶往木棍上纏了一圈又一圈,而後慢條斯理地看著紙人童,一字一句道:“你媽已經死了,彆找了,聽話點,哥哥賞你吃棍子。”
紙人童永遠僵滯不動的詭異笑容瞬間顫抖了一下,下一秒,杜子君暴跳而起,手中的禦幣木棒一棍飛出,抽得紙碎如裂帛,嘩啦一聲在靜謐濃霧中炸開!
“你他媽再多重複一句,老子把你這個傻逼東西——!”他提棍就上,把巫女祀神的供奉儀具揮得像個凶器。過去十幾年捶過人頭的酒瓶子,砸過車前蓋的棒球棍,甚至是用來掄下屬的槍托都在這一刻靈魂附體,他不是一個人在戰鬥,他不是一個人在戰鬥!
頃刻間,紙人下半身灰飛煙滅,破碎成風中獵獵飄揚的飛絮流屑,它慘叫著,飛速奔逃進了逐漸消散的霧氣。
“媽的。”他眉眼帶戾,隨意啐了一口,轉頭看去,吾妻橋上的白霧已是漸漸消散,他想了想,把禦幣飄帶重新解下來,往牛車走去。
前麵的賀欽正在探暈倒掌櫃的鼻息,他腳下踩著一片被利器裁開的破舊白紙,聞折柳把鞭子掛在老牛頭上,看樣子是打算讓它自己把車原路拉回去了。
而謝源源……
杜子君甩了甩禦幣,無語地看著坐在牛車中央,一臉懵逼的謝源源。
“你乾嘛呢?”
謝源源:“啊,啊?我也不知道啊!我就坐這,叫你們也沒回音,摸又摸不到你們,隻能等了一會……等了一會,然後霧就散了啊。”
杜子君:“……你沒遇上那些紙人?”
謝源源更茫然了:“紙人?什麼紙人?”
聞折柳在一旁插話:“你彆問他啦,那些小鬼是發現不了他的。”
“……”杜子君:“……媽的,真想捶你一頓,還不趕緊起來!”
“哦。”謝源源急忙從牛車上下來。
幾人眼見那頭老牛拉著車,以及車上可憐的掌櫃漸行漸遠,於是回過頭,終於踏過了吾妻橋,踩上淺草的土地。
賀欽牽住聞折柳的手,微笑道:“一上來就給我們製造了點小麻煩,看來這次的旅行很不妙啊。”
此時此刻,出現在四人眼前的,是淺草街道的概況。
荒涼破敗的房屋,空無一人的街道,一路懸掛的發黃白燈籠幽幽發光,映照著即將入夜的昏暗淺草。,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