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波蒼茫, 浩浩山林,望著秦櫻疾速飛遠的背影,杜子君將心臟收進包裹, 一頭紮進已經空了的湖底。失去了湖水的掩護, 瑟蕾莎身處的囚室頓時從湖泥和亂石中裸露出來, 斯卡布羅集市終於在這個世界派上了用場, 淡紫色的魔法陣於月光下放肆盤旋,咆哮轟開了堪比合金堅硬的透明囚牢!
塵霧混合著硝煙四散,清脆的彈殼瀉地聲宛如豪雨,激越潑灑在周遭的石壁上,濺起一陣叮叮當當的暴響。杜子君打一陣,就要快速退膛換彈, 他當前的身體素質已經不允許他揮霍自己的血條和體力值了。
堅硬的玻璃碎片四下亂射,在杜子君身前的結界上撞出閃亮的火花, 待到打出一個一人多高的豁口之後,他麵無表情地將斯卡布羅集市掛回腰側,剛想跨進去,他的動作突然頓住了。
——杜子君從白煙籠罩的缺口中, 感受到了一股冰冷的殺意。
這時,他神色漠然的臉孔上,才奇異地泛起了一絲笑意。
“不許動!”男人粗暴的喝聲倏然響起,“放下武器, 舉起雙手!”
……是之前一直看守在門口的黨衛軍, 一共有十五個人, 此刻全都站在安置聖修女的石台後麵,對著豁口外的杜子君齊齊舉起了上膛的槍支。
洪水爆發之後,這支小隊便緊急遵循應急方案,不顧參與鎮壓外界的騷亂,而是打開了大門,進入到囚室中,堅守他們唯一的任務:看管實驗體一號。
所以,他們甚至沒有來得及,也不知道要去支援被聞折柳貓抓耗子一樣戲弄的指揮官。
遠處,迷宮上升的轟鳴與洪水噴流的動靜混合在一處,震顫著整座地下實驗室。
“還真有人啊。”杜子君的步伐不疾不徐,緩緩淩空走到囚室內部,“不錯,就是要有來有往,遊戲才好玩。這裡的實驗體呢?”
“……猶太人?”全副武裝的黨衛軍皆是一愣,“你是怎麼……你就是間諜之一?!”
“回答我的問題。”杜子君的眼眸烏黑如海,“實驗體呢,你們把她藏到哪去了?”
為首的軍官立即就是一槍,巨響之下,飛射而出的子彈擦著他的側臉爆過,燎斷數根漆黑的頭發。
“現在應該乖乖聽話的是你!”他厲聲叫道,“你這下賤的猶太婊|子,怎麼有膽子來對我提問……呃!”
他的咽喉宛如被什麼東西扼住了,一股疼且麻的熱流在肌肉內部狂烈湧動,竟讓他在霎時間呼吸困難,持槍的手都劇烈痙攣起來。
“最好不要讓我重複第三遍。”杜子君對驚慌叫嚷的納粹士兵視若無睹,“懂嗎,你們這群酒鬼?”
槍支當啷落地的聲響大而刺耳,禦召茶青紫浮腫的臉從陰影中隱隱浮現,血色的眼球瘋狂轉動,打量著麵前這些跪在地上,捂住咽喉,口中嗬嗬作響的士兵。
它已經很餓了,將近十天的旅途,杜子君的命令都壓製著它,沒有讓它吞吃一個活人。現在,它已然感受到主人身軀中蠢蠢欲動的殺機,這同時意味著開飯加餐的美景就在眼前,不由令它分外亢奮。
“再忍一忍。”杜子君淡漠道,“等我找到……啊,在這啊。”
博士用來困住聖修女的囚衣,其外形就像古代埃及用來保管木乃伊的棺木,亦或是中世紀的著名刑具鐵處女,立在牆角時,他隻能從這個角度看見聖修女慘白無神的臉。
杜子君走到跟前,細細研究了一下上麵的密碼鎖,又用手指撥弄了一下,發現內裡的結構極為複雜,似乎連著一個自毀裝置。
這種情況,要麼找到鑰匙,要麼有謝源源在身邊。他的專屬道具【見翡翠】能夠完美地透視出實事物的內在結構,然後再進行拆分,然而眼下,這兩個條件他都沒有。
“鑰匙……或者密碼在哪?”他走到領頭的小隊隊長麵前,居高臨下地看著對方,“你招供的時間和你的死亡時間將會成正比,說得越快,死得也就越痛快,如何?”
軍官的咽喉肌肉驀地一輕,他猛然大聲嗆咳起來,麵頰漲得通紅,滿臉都是因為窒息而控製不住的鼻涕和眼淚。甫一獲得喘息之機,他立刻就撲過去夠地上的槍,被杜子君一腳跺在手指上,陡然碾出碎裂的脆響!
軍官大聲哀嚎,杜子君的眼眸波瀾不興,隻有微擰的眉頭透出幾分不耐煩的戾氣:“還不死心?”
“賤人……猶太賤人!”軍官用德語瘋狂辱罵,“下作的母豬,我……!”
杜子君腳上的力道又大了點,他就著這個碾壓的動作蹲下身體,然後一把薅住了軍官的額發,將男人的臉狠狠往上一提!
他的眉宇間湧動著陰狠的暴戾之色,輕聲說:“戰爭年代,最不缺的就是折磨人的手段,我知道,你應該比我更知道,這點上我倒是沒有什麼拿的出手的,隻能把你的關節一個一個地拆下來,讓你體會逐漸變成一攤爛泥的過程和感覺……想試試嗎?”
軍官疼得眼冒金星,麵上紅了又白,白了又青,隻是咬牙硬撐。杜子君見狀,倒是笑了一聲。
“死在你手裡的無辜人也不少了吧,現在給老子在這裝不屈烈士?”他的手下移,搭在軍官的指關節處,“行,我看看你能撐到什麼時候。”
第一個食指關節被生生拉開的時候,軍官還能忍住,直至第二個、第三個,當他終於放聲慘叫的時候,他的牙齒已然咬碎了口腔內側,溢出滿嘴的血。
關節的損傷是不可逆的,全身這樣捋過一遍,即便後來接上了,他這輩子也隻能做一個癱在輪椅上,一到陰雨雪天便生不如死的廢人。杜子君還要再卸,軍官再也承受不住這種軟刀子割肉的劇烈痛苦,急忙嘶聲道:“……密碼,我知道密碼!放過我,求求你放過我……我知道密碼……”
聽見遠處遙遙傳來第二次迷宮下降的聲音,杜子君心知時間所剩無幾,他拽起半死不活的納粹軍官,拎著他走到合金的囚衣前。
杜子君道:“現在輸密碼,老實點,不然你會比現在還疼的。”
囚衣的鎖芯哢噠一響,杜子君的任務提示也是哢噠一響,他就手將軍官扔到一邊,發力推開了厚重的囚衣,將瑟蕾莎扛在自己肩膀上。
同一時刻,耳邊的通訊道具豁然連通,嗞嗞作響過後,傳出了聞折柳的怒吼:“全體成員,變換屠殺陣營——!”
杜子君目光一凜,心道好險,差一點就耽擱了時間。他再也不看歪七扭八,癱了滿地的士兵,手指剛一抬起,禦召茶便有如一隻破海而出的大鯨,腫脹的肚腹裝著嘩啦顛動的血酒,豁然在其上裂開了一道巨口,對著士兵就當頭咬下!
恐懼的尖叫和掙紮聲刺得人頭皮發麻,赤色波瀾的水花僅在杜子君的影子裡搖曳了一瞬,血肉的淋漓咀嚼聲也隻有狼吞虎咽的兩三下,厲鬼就再度無饜地浮出地麵,開始喜悅地挑選下一個目標。
杜子君扛著枯瘦如棉絮的聖修女,轉身就往外走去。
“快點解決。”他淡淡道,“馬上還要乾活。”
當慘叫和骨肉破碎的水聲都停歇,滿足了食欲的禦召茶又得了主人放縱的諭令,不禁高興地咯咯尖笑,在天空中貫穿出一河血酒,向著廣場中人最多的方向濤濤而去了。
等到禦召茶徹底離開了自己的影子範圍,杜子君這才將聖修女撂在牆邊的缺口處,往嘴裡放了一粒膠囊般的藥片,抬眼望著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