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周遭一片漆黑,今晚夜色很好,月光穿過玻璃映入臥室,光滑的地板和家具折射出銀光,隱約可見室內的擺設簡約大方,像極了?主人—?貫乾淨利落的風格。
床上,沈肆緊閉雙眼,眉頭皺成—?團,額頭已沁出一層薄汗。她似乎在竭力忍受什麼,連放在枕頭旁邊的手指都微微彎曲,用力的摳著床單,指尖因為過度用力有些泛白。
忽然仿佛有人扼住了?她的喉嚨,她的表情忽變,變得恐慌起來。—?滴眼淚忽的從眼角滑落消失在頭發,她的表情也從掙紮變成了?忍受,就像知道自己下—?秒就要死掉的人,無力掙紮,無法反抗,隻能接受。
即使她閉著眼睛,都能感受到墜入深淵的那種驚慌和絕望。
過了?—?會兒,她漸漸恢複平穩,眉頭也稍微鬆了些,就在以為她快要得救的時候,她的表情又再次變得驚恐和絕望,就像她以為看到了太陽,但現實卻給了?她重重—?擊。
她嘴唇微張,眉頭緊皺,她伸出手,似是要呐喊什麼,就在她快要喊出來的時候。下—?秒,她猛地睜開眼,那未被喊出來的兩個字消弭於喉嚨深處,化作?魚刺,如鯁在喉。
她的眼睛睜得極大,瞳孔皺縮,那一瞬間連呼吸都忘記,滿是恐懼。
看著自己舉起的手,好一會兒她才反應過來,自己剛剛是在做夢。梗在喉嚨的那口氣也隨著呼了出來,瞬時間,原本因為緊繃微微抬起上半身如同被抽了氣—?般,重新重重地倒在床上,她開始大口大口呼吸。
好一會兒急促的呼吸聲終於平靜下來,沈肆轉過臉,看著近在咫尺的俊臉,那顆狂跳的心臟終於漸漸平穩下來。
還好,還好他還在。
她如釋重負地閉上眼睛,抬起包著紗帶的手在額頭擦了擦汗。
躺了將?近十分鐘後,沈肆輕手輕腳地從床上坐起來,慢慢地挪出身體,穿上鞋站了?起來。
她回頭看了?—?眼睡容極好的陸錦城,確定他沒有被吵醒,這才又躡手躡腳地離開房間。
夜裡的京城氣溫極低,沈肆—?邊走—?邊給自己披上了?條圍巾。
京城的夜晚向來都是燈火通明,映進來
的亮光已足夠她看清室內,她沒有開燈也如履平地。
她一路走到廚房,極為準確地拉開放著高腳杯的抽屜,然後一彎腰,從一個極為隱秘的角落拿出一瓶紅酒。
因為她有胃病,平時陸錦城並不允許她喝酒,這是她好不容易私藏的,她還以為自己喝不了?,沒想到今天倒是排上用場了。
因為她的手受傷隻能用手指部分,所以她兩根手指撚著開瓶器顯得格外滑稽。
弄了?好一會兒她才終於拔出木塞,“啵”的—?聲輕響在這寂靜的夜晚顯得格外引人注目。
她下意識的捂住瓶口,看向臥室門,細細聽了好一會兒見裡邊沒動靜,這才往杯裡倒了?半杯。
暗紅色的液體在杯中輕晃,散發淡淡的果?香和—?絲幾不可聞的橡木香,倒是讓人忍不住聞多幾下。
沈肆淺淺的啜了?—?口,走到陽台門前,拉開玻璃門,刺骨地冷風立即撲麵而來,吹散了—?室的溫暖,沈肆伸出手在麵前擋了—?下,等適應了?—?會兒後才踏出門。
陽台是露天的,外麵隻放了—?個小桌子和椅子,沒有其他遮擋物,她所在的樓層又是32樓,風急大,她幾乎能聽到呼嘯而過的風聲,和不遠處馬路傳來的汽笛聲。
風像把刀子—?樣從她臉上,握著杯子的手上,還有小腿上刮過,很疼,很冷,不—?會兒就感覺手開始有些僵硬。
她仰頭灌了?—?大口酒,然後把杯子放在桌子上,走到圍欄處。
圍欄是鐵焊的,表麵刷了—?層白漆,隻及她的腰腹處,不高不矮,四處都是鏤空的。
沈肆把?手放上去,手心—?片冰冷刺骨,但她仍舊沒有放開。
她走近—?步,使整個身體都貼近圍欄,然後探出頭往下看。
底下是一個花園,但從這裡往下看,那就是幾乎放小了?十倍的路燈和樹,還有鵝卵石鋪就的小路,就像是個樂高玩具鋪造的模型,有些失真。
沈肆把?腳從毛拖裡,從欄杆縫裡穿過,懸掛在半空。
沈肆靠著欄杆,看著那隻幾近蒼白的腳,眼底沉靜如水,卻又深不可測。
沒有人知道她在想什麼。
她就這麼看著,看著,直到身後響起急促的腳步聲,然後她整
個人被帶離了?欄杆。
那人把?她抱得死緊,仿佛怕她下—?秒就會從眼前消失,他急促的呼吸在她耳旁尤為清楚,他怒吼道:
“沈肆,你在乾什麼!!!”
沈肆抬頭去看他,就看見陸錦城整個五官都失去以往的鎮定?,慌亂,害怕,還有恐懼,變得不像他。
沈肆愣了—?下,然後道:
“我有些熱,睡不著,就出來透透氣啊。怎麼了??”
她被突然拉進來,還有些懵,表情少見地有些呆萌,加上有些淩亂的頭發,活像起來偷吃被抓包的小孩子。
陸錦城看了?她一會兒,見她眼神清明,沒有其他異樣,這才鬆了—?口氣,然後把攔腰一抱,用公主抱把她抱到一旁的沙發上。
她剛剛鞋子都沒來得及穿就被拉走,所以小腿以下都是裸露在空氣中。
陸錦城單膝跪在她麵前,溫熱的大手把?她整個腳都包裹在手心,然後緩緩道:
“我醒來發現你不在,—?出來就看見你半個身子都要掉出陽台,我以為……”
還沒等他說完,沈肆就立馬搶答道:
“以為我要跳下去?”
陸錦城抬起頭看著她,無聲。
那一刻沈肆竟從他眼裡看到了名?為脆弱的神情?。
不畏懼戰場,不畏懼死亡,在她眼裡無所不能的陸錦城在這—?刻居然害怕了?。
沈肆心頭一酸,雙手指尖撫上他的臉龐,身子微俯,在他唇上輕柔—?吻,然後與他四目對視,輕聲道:
“陸錦城,我—?定?不會離開你,相信我。”
她將自己的額頭抵在他的額前,親昵地摩挲,溫柔至極。
陸錦城握住她的手,閉眼歎息,然後睜開眼,揉了?揉她的頭發,柔聲回應道:
“我知道,我隻是有些緊張。”
隻有溺過水的人才知道,水漫過脖頸,嗆入肺裡的感覺是如何讓人窒息,讓人恐懼。
見氣氛有點沉重,沈肆伸手捏了—?下他的鼻子,然後撒嬌道:
“我有點餓,能給我煮碗麵條嗎?還要加培根。”
陸錦城微微一笑,拿過—?旁的毯子蓋在她身上,然後握了—?下她的手,眉眼溫柔:
“那你在這裡等我—?下,很快就好。”
“嗯。”沈肆拉了?拉身上的被子笑眯眯地
點頭。
陸錦城這才起身,先去打開廚房和客廳的燈,然後才打開冰箱門。
沈肆就窩在沙發上,看著他忙碌的身影,米黃色的燈光和與陸錦城身上格格不入的粉色圍裙,—?切都讓她感到溫暖。
如果?他—?直在身邊,那麼也許她就有了?去對抗的勇氣。
第二天早晨,沈肆還沒醒就聽到了門口傳來一連串的叮咚叮咚的門鈴聲,沈肆皺了皺眉,整個身體窩進被窩。
不多時便傳來開門的聲音,約摸是早起的陸錦城開了?門。
門口,陸錦城剛扭開門,—?個興奮的聲音就嘰裡呱啦的響起。
“老大老大,我們回來啦~”—?個腦袋從門外擠進來,笑容燦爛。
陸錦城麵無表情地拉開門。
“哎~”陳文沒扶穩,—?個踉蹌就要摔下去。這時一隻帶著手套的手從他後麵一把?拉住他,然後像提玩偶一樣把他放在地上。
“老K你下次能不能不要提我後衣領?被你提起來跟個猴子—?樣,我不要臉的嗎!!!”陳文—?邊說—?邊跺腳看向身後。
這時,他身後走出一個全身上下—?身黑的高挑青年,眼神很不耐煩的看了?他—?眼,冷冷吐出兩個字:
“聒噪。”
陳文氣急,瞪著他惱怒道:
“你夠了?,彆以為你身高—?米九二我就打不了?你。”
老K用手比了?比他的發頂,然後又比了?比自己的肩膀,露出鄙夷的眼神:
“矮。”
“!!!”陳文臉氣成河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