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大頭醉酒摔死的事情,你知道嗎?”程千帆突然問。
“知道。”李浩點點頭,他剛剛回巡捕房,還並不知道魯玖翻設計楊千裡的事情,有些奇怪帆哥為何突然問起戚大頭。
“怎麼死的?確認是醉酒失足摔死的?”程千帆問。
“傳是這麼傳的。”李浩說,“不過,還有一個說法,戚大頭得罪人了,可能是被人害死的。”
“得罪人?得罪什麼人了?”
李浩搖搖頭,他也不清楚具體情況,一個幫派小頭目,死就死了,上海灘每天死那麼多人,這並不奇怪。
“帆哥,要不要我去查查?”
“不用了,我已經命令侯平亮去查了。”程千帆搖搖頭,他現在的重中之重是製裁鄒鳳奇,還是暫時不要節外生枝。
秦迪踏著積雪,來到了門口。
他的內心是並不太情願來見金克木的。
對於金克木,他的內心是矛盾的。
金克木是他家的遠房親戚,一直對他們家多有照顧,對此,秦迪是感激的。
但是,在秦迪心中,金克木是反動巡捕,是革命的對象,是要被打倒的。
周虹蘇便問他,你是誰?
秦迪說,我是秦迪。
周虹蘇又問,秦迪是誰?
秦迪說,我是忠於黨、忠於人民的革命戰士秦迪。
周虹蘇又問,我黨現在的抗日政策是什麼?
秦迪說,是團結一切可以團結的力量,建立全民族統一戰線,共同打擊日本侵略者。
周虹蘇便問,金克木是中國人嗎?
秦迪回答,他是中國人。
周虹蘇又問,金克木是不是一個願意反抗日本人的中國人?
秦迪想了想,回答說,應該算是。
周虹蘇皺眉,什麼叫算是。
秦迪這才回答說,是,金克木對日態度強硬,是可以團結的抗日人士。
可能周虹蘇也覺著自己連續逼問,態度有些惡劣,過了一會兒,口氣緩和了些問秦迪:金克木比之程千帆如何?
秦迪立刻說,如果說金克木是灰色的,程千帆便是比烏鴉還黑的黑心腸,程千帆壞的流膿,是巡捕房最反動的家夥,早晚當漢奸。
秦迪的口氣充滿了飽滿的革命熱情和鬥爭意識,他向周虹蘇展示的態度仿若是:
給他一把槍,他願意犧牲自己,一命換一命立刻去除掉程千帆這個準漢奸!
周虹蘇便說,你現在還排斥去接觸和團結金克木嗎?
秦迪苦笑一聲說,您這麼一說,我簡直覺得金克木是大好人。
秦迪看了看四周。
按響門鈴。
女傭開了門。
“常媽媽。”秦迪客客氣氣的打招呼。
“阿迪來了啊,先生在書房等你。”
常媽媽幫秦迪將風衣和帽子掛好。
秦迪點點頭,隨口問道,“阿來呢?”
阿萊是金克木的小兒子金水來。
“去同學家了。”
秦迪上了二樓,敲了敲門。
“進來。”
秦迪進門,就看到金克木在喝茶看報。
“阿迪來了,嘗嘗我這茶怎麼樣?”金克木熱情招呼。
兩人寒暄了兩句。
秦迪有些拘謹。
金克木便笑著說,你小子,這段時間不見,怎麼還拘謹見外了?
秦迪內心說,那是我愈發看清楚了這吃人的世界,看清楚了剝削階級、統治階級的真麵目。
不過,他也得承認,和程千帆那個惡貫滿盈、引起極大民憤的家夥比起來,金克木確實是還不錯了。
最起碼金克木對日本人態度強硬,願意抗日!
他這麼一想,便覺得金克木還不錯,是可以爭取和拯救的對象。
“金叔,這不好久沒來了,有些放不開。”秦迪說。
“你小時後尿我腿上的時候,可不是放不開的樣子。”金克木哈哈大笑,說道。
“你小子,說吧,找我什麼事情。”金克木微笑說,“先說好,不許提程千帆。”
秦迪對程千帆的成見頗深,被程千帆趕出巡捕房後,曾經找到金克木,痛陳程千帆的惡跡,勸說金克木拿下程千帆的巡長職務。
“金叔,你知道的,我不是因為個人恩怨才看不慣程千帆的,他那種人,貪財好色,欺壓百姓,黑了心的,早晚當漢奸。”秦迪還是沒忍住,說了兩句。
“你小子,打電話說有十萬火急的事情,這就是你說的十萬火急的事情?”金克木瞪了一眼,說道。
“金叔莫生氣,我不提那家夥就是了。”秦迪苦笑一聲,說道。
“說吧,什麼事?”金克木慢條斯理喝了一口茶,說道。
“金叔,我此行不是代表我自己。”秦迪表情一肅,說道。
“那你是代表誰?”金克木對秦迪的身份早有猜測,似笑非笑的看著秦迪。
“金叔你應該也早有猜測吧。”秦迪一本正經說道,“沒錯,我是紅黨黨員,此次代表我黨前來,特來告知一件事。”
“你小子,還真敢說啊,就不怕我把你抓起來。”金克木輕笑一聲。
“怕我就不來了。”秦迪說道,停頓了一下,似乎又覺得自己這麼說太過生分,腦子裡搜刮了用詞,才擠出一絲笑容,說到,“再說了,我對金叔你有信心。”
“屁!”金克木罵道,“放在兩年前,你看我抓不抓你。”
金克木看著秦迪,心說這小子言語、舉止比以前是有點進步,但是,還是太嫩了。
真以為老金我老眼昏花,看不出你剛才那假笑。
他同時很好奇,那邊為何派這麼一個小年輕來見他。
要知道,秦迪明顯不是那種鎮定自如、侃侃而談、長袖善舞的合適說客。
金克木身體後仰,靠在椅背上,“說吧,什麼事?”
“我黨收到消息,日本人要對覃總動手。”秦迪說。
“那你應該去找覃德泰說啊。”金克木搖頭笑說。
他的內心卻並不像是表麵上那麼沉靜,日本人要動覃德泰?
怎麼動?
覃德泰是中央巡捕房總巡長,屬於法租界巡捕房數得著的高層了,日本人憑什麼動覃德泰?
法國人首先便不會同意。
“金叔,我黨是帶著誠意,有重要情況告知與你。”秦迪正色說道,“也請金叔你能坦誠相待。”
“好!”金克木第一次鄭重其事的看了秦迪一眼,此時的秦迪表情無比嚴肅,說到我黨的時候,這小子眼中仿佛有光。
金克木坐直了身子,“請說。”
“我黨收到情報,覃德泰的真實身份是國府黨務調查處上海區副區長。”秦迪說,“日本人計劃以此事發難,逼迫覃德泰解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