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十一月的上海已經感受到了冷意了,程千帆此時此刻卻是後背泛出了冷汗。
宮崎健太郎的母親早已經去世。
且並無其他親屬。
宮崎健太郎兒時比較安靜,住所稍顯偏僻,除了和今井太比較玩得來,和其他孩童以及鄰居並無多少來往。
而到了中學年齡,宮崎健太郎便離家出去求學了。
少年長大後自然是有些變化的。
故而,如果說目前存活於世之人中誰最熟悉和了解長大成人後的宮崎健太郎,必然是穀口寬之。
此時已經是下午兩點多,距離去今村兵太郎家中赴宴還有三個小時另一刻鐘。
可謂是時間極為緊迫。
程千帆沒有驚慌,更沒有失措。
每臨大事,必須做到更加冷靜,這是頂級特工能夠在殘酷的潛伏生涯活下來的必備本事之一。
程千帆閉上眼眸,陷入沉思中。
他在思考、回憶。
回憶宮崎健太郎的日記中關於穀口寬之的記錄,這是他了解穀口寬之的最直接、也是最有價值的情報。
儘管此前他並不知道自己會在何時何地同穀口寬之碰麵,甚至兩人在很長一段時間都不可能碰麵。
但是,程千帆素來是未雨綢繆的性格,他早就對於相關情報研究過無數次了,甚至可以說是倒背如流。
此時的回憶,隻不過是確認沒有細節會被遺漏。
除了宮崎健太郎的日記本上的記錄,程千帆還在回憶自己和穀口寬之的通信、電報往來情況。
假扮宮崎健太郎之後,他不可能不同穀口寬之聯絡,程千帆在宮崎健太郎的遺物中發現了數封穀口寬之回信,以及一封宮崎健太郎沒有來得及寄給穀口寬之的書信。
他仔細研究了那封沒有寄出去的書信,隨後將書信寄給了穀口寬之。
隨後,收到了穀口寬之的回信後,程千帆特彆找到了三本次郎,他表達了對於自己以目前的潛伏身份下再寄信給老師的擔憂。
最終,三本次郎拍板決定,此後宮崎健太郎不需要回信了,有事情可以通過特高課的電報機向穀口寬之發報。
如是,在這兩年多的時間裡,程千帆和穀口寬之之間的聯係,除了那一封宮崎健太郎親自寫就的書信外,便是他和穀口寬之之間的數封電報往來了。
通過日記,程千帆縝密且細致的研究過宮崎健太郎和穀口寬之的關係。
宮崎健太郎和這位導師的關係是有些特彆的:
從學術角度來說,宮崎健太郎是尊重穀口寬之的。
穀口寬之對於宮崎健太郎的非常嚴厲的,甚至動輒打罵。
也許正是因為這個原因,宮崎健太郎對穀口寬之並不親近,這一點在日記中有非常明確的體現,而宮崎健太郎私下裡稱呼穀口寬之為刀斧手,這個綽號也說明了一些問題。
程千帆輕輕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
宮崎健太郎和穀口寬之關係並非親密,這是利好消息。
但是,儘管如此,穀口寬之畢竟是極為了解宮崎健太郎的。
必然有很多事情是這一對師生之間才知道的。
譬如說,穀口寬之說過某句話,交代過某件事情,亦或是宮崎健太郎向請穀口寬之幫過什麼忙,甚至是兩人之間有無某種矛盾,這些都是隻有兩人才知道的。
一旦穀口寬之和宮崎健太郎之間共敘師生情,提及了某年某月某日某事,程千帆多半是接不上來的。
此外
“浩子。”程千帆開口說道。
“帆哥。”
“放大鏡拿給我。”
“是。”
李浩從手套箱取了放大鏡,反手遞給了程千帆。
拿起放大鏡,程千帆仔細研究照片,他的注意力在阪本良野和穀口寬之身邊的另外幾個人身上。
以穀口寬之的身份,必然不可能單獨出行,他的身邊會有助理或者是保衛人員。
程千帆手拿放大鏡,仔細看。
阪本良野左側是一名中年男子,此人雖然是正臉,但是距離稍遠一些看不清楚。
穀口寬之的身側有一名女子,程千帆盯著女子的麵孔仔細看:
不認識。
這名年輕女子的身側是一個年輕男子。
此人是側臉,程千帆看不到對方正臉。
遠端,還有一名男子,此人正在抽煙,側身,也看不清麵容。
程千帆輕輕搖頭,這幾個人他要麼是看不清楚,要麼是不認識。
這個不認識,指的是他沒有從宮崎健太郎留下的日記本以及其他遺物中看到相關人士的照片。
但是,這並不能說明宮崎健太郎不認識這幾個人。
較為可能的情況是,這幾個人認識宮崎健太郎,但是,並不是太熟悉,或者說宮崎健太郎對這幾個月態度、觀感很一般,故而沒有保存這幾個人的相關照片、合影。
當然,也可能是宮崎健太郎並不認識這幾個人。
但是,第一種情況是不能排除的。
程千帆點燃一支煙,輕輕抽了一口。
時間太緊迫了,有太多的未知。
一旦他今晚去赴宴,極可能會被識破,此宴也成為有來無回的不歸宴。
找一個借口?
先避開今村兵太郎邀約的這場晚宴?
程千帆陷入沉思。
十萬火急的情況下,是可以采取這種方式的。
但是,對於他這種身份和工作的人來說,最忌諱是便是撒謊。
是的,對於潛伏特工來說,最可能暴露的就是謊言!
一旦撒一個謊,為了圓謊,便需要接下來有無數的謊言來配合圓謊,那麼,距離暴露也就不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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