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宮崎健太郎的話,三本次郎麵色平靜的點點頭,實則內心中是頗為欣喜、欣慰的。
此事若不是他今日問起,他可能都不會注意,此等小事,卻足以說明宮崎對他的忠誠。
對於一個非常貪財的下屬來說,能夠在錢財上對長官保持赤城之心,即便是這種外快,都能夠做到在長官不知情的情況下悄悄奉上一份心意。
這就是最大的忠誠之心,赤誠之心啊。
“你認為槍手是被雇傭的猶太人的可能性有多大?”三本次郎問道。
“有一定的可能。”程千帆說道,隨之又搖搖頭,“不過,可能性並不大。”
“具體說說。”
“包括沙遜、嘉道理在內的不少猶太富豪以及上海的一部分中國團體都在積極地救助和安置這些猶太難民。”程千帆說道。
“雖然他們的生活境況可能會有些窘迫,但是基本上的生存需求是能夠得到保障的。”他搖搖頭,“我想不通一個猶太人會出賣自己甘願當一個刺客的理由。”
他看著三本次郎,“課長,猶太人很聰明,他們知道現在上海是誰說了算,刺殺帝國公民,特彆是帝國著名學者,這必然會引起帝國的震怒,他們不會因小失大的。”
三本次郎點點頭,宮崎健太郎的這一番分析贏得了他的認可和滿意。
“你現在去總領事館的招待所,荒木君在那裡等你彙合。”三本次郎說道,“去和你的老師告個彆吧。”
“是。”程千帆輕輕歎了口氣,轉身要離開,卻是又停下腳步,“課長,總領事館有兩個招待所,荒木君在哪邊?”
“櫻花招待所。”三本次郎看了宮崎健太郎一眼,說道。
“哈依。”
“帆哥。”等候在特高課院門外馬路邊的李浩打開車門,他看到程千帆麵帶悲傷之色,關切詢問,“帆哥,出什麼事情了?”
“得知了一位舊友去世的消息。”程千帆沒有立刻上車,而是靠在車子邊,點燃了一支香煙,悶悶的抽了幾口,然後將煙蒂扔在地上,用力踩了踩,轉身上了車。
“去虹口區的櫻花招待所。”
“是。”
上海特高課課長辦公室的窗邊,三本次郎放下了望遠鏡。
雖然是晚上,不過剛才宮崎健太郎的車子停靠在路燈下,宮崎健太郎的一舉一動還是能夠看的較為清楚的。
“帆哥,這次為什麼安排我將車子停在路燈下?”車子開遠了,浩子問道。
“給三本準備的。”程千帆靠在椅背上,身體終於獲得了鬆弛、休息的機會。
他捏了捏眉心。
三本次郎不愧是老奸巨猾的日特高級頭目,簡直是防不勝防。
他接連避開了三本次郎隱蔽設下的幾個陷阱,身體和精神終於有了喘息和放鬆。
但是,就在最後離開之時他險些落入了三本次郎布下的話語陷阱。
若是他沒有向三本次郎詢問要去哪一個招待所,就如此徑直離開
虹口區。
櫻花招待所門口。
“你將車子開到馬路對麵那塊空地,在那裡等我。”程千帆下車,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裝,隨口說道。
“是。”
看著李浩將車子開走,程千帆走向招待所的日軍哨卡。
“我來見特高課的荒木播磨隊長,我們約好了的。”他對崗哨士兵說道。
士兵看了他一眼,正準備拿起電話向裡麵彙報。
“荒木君。”程千帆朝著走過來迎接他的荒木播磨點頭致意。
“程君”
兩人走在招待所的院子裡,許是因為發生了槍殺案的原因,院子裡除了幾名特高課的特工在警戒之外,並沒有其他賓客。
“穀口教授遇難之事,大家都很難過。”荒木播磨拍了拍宮崎健太郎的肩膀,“節哀順變。”
“消息實在是太突然了。”程千帆搖搖頭說道。
“穀口教授的屍身正存放在醫院,宮崎君是現在過去還是”荒木播磨指了指宮崎健太郎的身後的西北側方向,說道。
醫院距離櫻花招待所並不算遠,走過去的話約莫二十多分鐘。
“現在看,或者是晚一些看沒有什麼區彆,徒增悲傷。”程千帆微微歎息,他看著荒木播磨,“荒木君,實不相瞞,儘管課長同我講了老師的遇害之事。”
他指了指前麵,邊走邊說,“不過,事實上我現在腦子裡還是有些亂糟糟的,我想要先見一個人,了解一下具體發生了什麼。”
“可以。”荒木播磨點點頭,“你要見誰?”
“具體我也不知道是誰。”程千帆說道,“就是負責接待老師的工作人員,我想要向他了解一些情況。”
“阪本良野,帝國駐上海總領事館的工作人員。”荒木播磨說道,“正是他負責接待穀口教授一行人。”
“阪本君?”程千帆露出驚訝之色,“竟然是他負責接待。”
“是了,我記起來了,這個阪本是你的朋友,你和我提起過這個人。”荒木播磨點點頭,右手朝著左側一指,“宮崎君,這邊。”
然後他就看到宮崎健太郎露出思索之色,麵色有些陰沉,最後是歎了口氣。
“宮崎君,你這是?”
“沒什麼。”程千帆搖搖頭,“我隻是有些失望。”
“失望?”
“阪本君不可能不知道他要接待之人是我的老師,卻沒有提前告知我”程千帆搖搖頭。
“關於這一點,我此前有詢問過阪本良野。”荒木播磨說道,“按照阪本的解釋,他是考慮過和你說的,並且向穀口教授提及過是否通知你,不過,穀口教授以先公後私為理由拒絕了。”
“原來如此。”程千帆露出恍然之色。
“阪本君。”程千帆看到腮幫子腫起來的阪本良野,露出了驚訝的表情,然後他下意識的扭頭看向荒木播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