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迪並不魯莽,他沒有一股腦的猛烈開槍還擊。
他間或會開槍阻擊敵人,他知道自己的目的是拖延時間,給尚奎他們爭取更多的擺脫敵人的時間。
這是一種奇妙的感覺,背負著掩護戰友和鄉親們撤退的使命的秦迪,這個當年頗為青澀、甚至是有些幼稚、魯莽的小夥子,經過近兩年的鍛煉,進步很大。
此時此刻,他頭腦甚至有著前所未有的清醒。
他已經成長為一名合格的抗日戰士。
而且,秦迪並不是固定在一個位置上開槍,他會不斷的變換位置,這樣一方麵可以儘可能的避免被射術精準的日軍擊中,同時也可以給對方造成困擾,令日軍士兵弄不清楚己方有幾個人。
……
啪!
秦迪放了一槍,然後轉身換了個地方。
他要小心日軍的擲彈筒。
秦迪暗自計算著自己所剩的彈藥。
隊伍上要感謝上海地下黨組織的支援,組織上通過秘密渠道為遊擊隊送來了一批武器彈藥。
再加上隊伍上從民間收購的去年國軍潰退時候遺棄的武器彈藥,事實上,青東抗日遊擊隊的武器裝備是非常不錯的,用方木恒的話說,遊擊隊的武器裝備比新四軍都要‘奢侈’。
正是有了這些武器裝備,青東抗日遊擊隊戰鬥力不俗,也由此成為了日軍的眼中釘肉中刺。
秦迪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毛瑟手槍,眼中滿是不舍。
這是他的最後一戰!
……
太田悠一帶領一個一小隊日軍從側翼悄悄摸上來了。
他仔細觀察了一下,敵人目前所處的位置是絕佳的阻擊點,居高臨下,且有一個小土坡的掩護,這個小土坡的頂上有一塊延伸出來的岩石,正好形成了一個頂蓋樣式,這給擲彈筒的射擊帶來了麻煩。
這種地形,一人一槍就足以構成威脅,想要從正麵突破需要付出一定的傷亡。
太田悠一做了個手勢:
從側麵,悄悄上去!
轟隆!
秦迪扔出了一枚手榴彈,阻止了當麵之敵的突破。
對方的大正十一式輕機槍一陣掃射,秦迪急忙躲避,卻還是肩膀上中了一槍。
他痛苦的趴在陣地上,咬緊牙關,準備完成自己的最後一擊。
就在此時,兩個人影突然從左側躍起,撲上來。
秦迪大驚,他想要開槍射擊,卻是中彈的臂膀受到影響,根本沒有來得及開槍,便被日軍士兵撲在身上。
更多的日軍士兵從不同角落圍了上來。
……
“抓活的。”太田悠一大喊道,“我要知道他的身份。”
這個人戴著眼鏡,使用短槍,並非普通的士兵。
“啊!”
一名日軍士兵發出淒慘的嚎叫聲。
秦迪絲毫不理會其他日軍士兵的踹打,槍托砸,他死死地抱住一名日軍士兵,狠狠地咬住他的肩膀,就是不鬆口。
驀然,頭部遭遇重重一擊,秦迪眼前一黑,昏死過去。
嘩啦。
一盆水澆下來,冰冷的刺激和傷口的痛楚令秦迪醒轉,他發現自己已經被五花大綁,一名日軍軍官正獰笑著看著他。
“你的姓名,職務!”太田悠一直接揮舞著指揮刀,指著秦迪,看到秦迪冷哼一聲不理會他,他直接上前,一刀切斷了秦迪的左手小拇指。
“啊!”秦迪張大嘴巴,發出慘叫,但是,他的眼睛卻絲毫不懼,一直怒視敵人。
……
“少左,沒有發現其他人。”一名日軍士兵彙報說道。
“巴格鴨落!”太田悠一暴怒,他意識到自己上當了,“追擊!”
“我是穀保國!”秦迪大聲喊道。
太田悠一的腳步一頓,死死地盯著麵前這名被俘虜的反抗分子,“你是穀保國?”
“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秦迪痛的直哆嗦,咬牙吼道,“青東人民抗日遊擊隊大隊長穀保國是也!”
他靈機一動,決定冒充大隊長,以茲拖延敵人,給尚奎他們爭取更多的撤退時間。
太田悠一審視的目光打量著秦迪。
他一擺手,幾名日軍立刻上來搜身。
一支鋼筆。
一個小小的筆記本。
還有幾枚法幣鎳幣。
還有一個護身符。
太田悠一打開筆記本,看到上麵第一頁赫然寫著:
如何在新形勢下發動群眾,開展如火如荼的抗日宣傳,在保護群眾的基礎上,逐漸壯大抗日武裝。
這是一篇講演稿。
他又翻了幾頁,看到在某一頁的下麵有一個簽名:
穀保國。
“寫下你的名字。”太田悠一將鋼筆和筆記本遞給‘穀保國’。
秦迪疼得直冒冷汗,他看了太田悠一一眼,接過鋼筆,在筆記本上寫下了‘自己’的名字——穀保國!
太田悠一仔細對照,兩個簽名一模一樣!
此人果然是穀保國!
……
穀保國的青東人民抗日遊擊隊是反抗軍中實力較為強勁的一支,該部有近百人,武器彈藥較為充足,可謂是蝗軍的心腹大患之一。
此次大掃蕩,穀保國所部大部逃竄,這令渡邊雄三郎非常憤怒。
現在,成功抓住了‘匪首’穀保國,這是一個意外收獲,更是不俗的戰果。
太田悠一大喜。
“穀保國先生,久仰大名。”太田悠一麵上露出一絲笑容。
“哼!”秦迪冷哼一聲。
太田悠一一擺手,示意手下將‘穀保國’押著,他要親自將此‘要犯’押給渡邊中左審訊。
“少左,剛才逃走的那些人?”一名軍曹問道。
“不必理會。”太田悠一搖搖頭,他從望遠鏡看到,那一夥就是幾個老人和三名士兵,這樣的小目標不值得他一個少左親自去追擊。
蝗軍此次掃蕩重兵合圍,那幾個人想要完全突破蝗軍的包圍圈,並非易事。
……
民國二十七年十二月二十九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