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木播磨聽了手下的彙報,不置可否的點點頭。
楊常年這個名字是陌生的,沒有聽吳山嶽或者是汪康年等人提起過,不在他們所知曉的中統重要或者是特彆人物名單中,這也符合石磊暨楊常年自述的他是沉睡者的口供。
一頁紙上寫的密密麻麻的,不過,有價值的線索並不多。
“宮崎君,你看看。”荒木播磨將供紙遞給了宮崎健太郎。
程千帆拍拍手,接過了供紙,低頭看。
根據楊常年的供述,其是浙江金華塘雅鎮人士,是畢業於塘雅磯山之麓的省立實驗農業學校。
此人是當地名士朱文元的遠房親戚。
朱文元是澧浦蒲塘名人王庭陽清末進士的學生,祖藉義烏,後移居澧浦蒲塘村。
當時任民國浙江省政府辦公廳秘書長,為了振興浙江農牧業、培養農牧業人才,籌劃在浙江中部鐵路沿線建一所高等學府。
朱文元的夫人是塘雅鎮橫塘村人,該村位於塘雅磯山以南,浙贛鐵路線北側。
磯山西側曾是風景秀麗的“法藏寺”,這裡早年開過一座“東震小學”,
朱文元很熟悉這裡的環境,覺得是個辦學校的理想場所。
朱文元把此想法傳達給時任教育廳廳長的陳文膽,陳文膽親自組建了籌建農校小組成員。
朱文元籌集建校經費,此人把自己一生的積蓄都捐獻給了農校建設,建校的用地250多畝也是動員竹溪塘村的幾個地主大戶義捐出來的……
楊常年的家中也是捐錢建校的地主大戶之一,因而頗受學校領導關愛,也引起了在浙江校園發展優秀青年的黨務調查處浙江黨部的注意,被吸收加入黨務調查處。
兩年前,楊常年被黨務調查處調來上海潛伏,其潛伏任務是覃德泰親自安排的,黨務調查處上海區其他人並不知曉,故而楊常年能夠躲過前年的那次抓捕。
……
“覃德泰確實是很有能力。”程千帆露出感慨之色,說道,“從時間上來看,在帝國占領上海之前,楊常年就秘密潛伏下來了。”
荒木播磨點點頭,覃德泰能夠在特高課對他進行秘密抓捕前成功逃脫,此人端地是老辣狡猾,同時也說明覃德泰在上海的人脈很廣,消息靈通,有特高課所不掌握的消息渠道。
“從供述上來看,楊常年的關係非常簡單,這個人並沒有什麼價值。”荒木播磨說道。
“這個人能夠老老實實的安心潛伏下來,並且還經受住了一定的拷問,這點本身就比很多中統的要強不少了。”程千帆說道。
“看來你確實是比較欣賞這個人。”荒木播磨笑著說道。
程千帆看了一眼荒木播磨身邊的那名特工。
荒木播磨明白好友的意思,擺擺手令手下出去。
“法租界不可能永遠存在下去,帝國早晚要占領整個上海。”程千帆這才說道,“我也要為將來做打算。”
“你不打算回到特高課本部了?”荒木播磨正色問道。
“不是我不打算回來。”程千帆搖搖頭,他看了荒木播磨一眼,低聲說道,“我有種預感,程千帆的身份,課長有意讓我長期扮演下去。”
荒木播磨沉默了好一會,點點頭,“你的直覺是對的,課長有和我談論起你的將來。”
程千帆露出洗耳恭聽的樣子。
……
“你上次向課長彙報了你和李萃群見麵的事情。”荒木播磨說道,“課長對於這件事很關注,根據我們的調查,李萃群又拉攏了他的老上級丁目屯,軍部似乎對於這支由中國人所建立的特工力量很支持。”
“丁目屯?”程千帆露出思索之色,“我聽說過這個人,在國黨中頗有人望。”
“恩。”荒木播磨點點頭,“有了丁目屯的加入,他們的這支特工力量壯大的很迅速,根據我們的調查,甚至於吳山嶽的一些手下都被暗中拉攏過去了。”
“課長的意思是?”程千帆露出思考之色。
“法租界存在一天,你就一直在法租界,如果帝國收複了法租界,課長有意安排你以程千帆的名義加入到丁目屯和李萃群的特工機關內部。”
荒木播磨看著宮崎健太郎,“一支完全由中國人所掌握的特工機關,這並不符合帝國對待這些人的一貫策略,我們需要有自己人打入進去。”
“我明白了。”程千帆緩緩點頭,“看來我的感覺是對的。”
他喝了一口茶水。
“宮崎君,你的嗅覺很敏銳,能夠想到未雨綢繆。”荒木播磨露出讚許之色,“所以,對於你拉攏類似楊常年這樣的人,我是支持的,我相信課長也會同意。”
程千帆沒有說話,隻是點點頭,表情中有些落寞之色。
荒木播磨明白好友的心情,他知道宮崎健太郎心裡一定是渴望回到特高課本部,以帝國特工宮崎健太郎的身份示人的,隻可惜,課長有課長的考慮。
荒木播磨也是支持課長的這種想法的,對於那支由中國人所掌握的特工力量,特高課內部是既歡迎又充滿了警惕。
雖然從當下來看,李萃群和丁目屯的這支特工力量還不算強大,但是,不要忘記了,此二人背後有帝國的強力支持,假以時日,其發展勢頭將不容小覷。
程千帆的情緒略有些低落,便向荒木播磨告辭離開,
……
荒木播磨站在窗口,看到宮崎健太郎在院子裡遇到了小池,兩人聊了一會,宮崎笑著從身上拿了一張紙片一樣的東西給了小池。
荒木播磨搖搖頭,他知道宮崎君給小池的是久久商貿的代金券。
小池這個人太過貪婪,每次見到宮崎都會想著撈點好處,也就是宮崎健太郎待朋友真誠,好脾氣才不生氣。
荒木播磨看到宮崎健太郎離開院子,背影消失不見了,他才拿起供紙,離開自己的辦公室向課長辦公室走去。
……
程千帆摸出煙盒,抽出一支煙塞進嘴巴裡,他抬起頭,看到的是有些灰蒙蒙的天空。
要下雪了。
他心說。
撥動煤油打火機的轉輪,連續好幾下才起火,輕輕的吸了幾口,確定香煙點著了,這才將打火機機蓋蓋上。
又抽了一口煙,右手小拇手指在耳後撓了撓,這才慢條斯理的上了小汽車。
程千帆是乘坐荒木播磨的小汽車來的,李浩後麵便開車在外麵等候了。
“帆哥。”李浩看了一眼後視鏡,“是回巡捕房還是回辣斐坊。”
“先開車。”程千帆拉上了車簾,表情凝重說道。
“是。”李浩將車子掉頭,直接一踩油門。
……
程千帆將自己的身體靠在椅背上,如果此時此刻將手掌伸進衣服裡貼著他的後背,會摸到潮濕的汗水。
冷汗。
他的後背是冷汗。
跟隨荒木播磨來到刑訊室,程千帆一眼便認出了被抓捕的人犯竟然是楊常年。
他的心中咯噔一下。
或者說,就像是腦子裡響了一顆炸雷一般。
楊常年是他的手下,最重要的是,的是,擔任上海特情組的秘密聯絡人的楊常年不僅僅見過組長肖勉的麵目,更知道肖勉組長的真麵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