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生,說說你打探來的情況。”蘇晨德丟了一支煙給手下,沉聲說道。
“屬下打探的消息是巡捕房昨夜確實是送來了一名中槍的犯人。”吳雷生說道,“主任你也知道,我有一個親戚在警察醫院當護工,我便假托去找我那親戚,伺機打探消息。”
吳雷生摸出洋火,點燃了香煙,抽了一口說道,“正好碰到巡捕房特彆間的人來要人,中央巡捕房的鐘國豪不放人,雙方發生了對峙。”
“後來呢?”
“後來鐘國豪被喊去接了個電話,特彆間的人便用擔架抬著一個病人離開了。”
“可看清楚了?是“大副”嗎?”蘇晨德立刻問道。
“人躺在擔架上,臉上蓋了布,彆說是看到麵貌了,就是那個人是生是死都難以判斷。”吳雷生搖頭說道。
蘇晨德沉默了。
法租界巡捕房特彆間出麵,這個信號很明顯,日本人向法租界要人了。
雖然吳雷生沒有看到被特彆間帶走的病人相貌,蘇晨德卻是覺得大概率應該是大副”。
他現在腦子裡想的是,最好這一切都是敵人在故弄玄虛,擔架上的那個人已經死了。
“切斷和“大副”的一切聯係。”蘇晨德點燃一支煙,抽了兩口就摁滅了,沉聲說道,“所有和“大副相熟的人,該轉移的都轉移,暫時進入蟄伏狀態。”
“主任。”吳雷生忍不住說道“正國兄對黨國忠心耿耿,且是出了名的好漢子.....”
正國兄暨董正國,代號“大副”,此人的真正身份是中統上海區區長助理。
“我也願意相信正國對黨國的一片赤誠。”蘇晨德搖了搖頭,“但是,茲事體大,我們必須有最壞情況的準備。”
他也願意相信董正國是一條鐵骨錚錚的漢子,但是,有“翹嘴”的前車之鑒,蘇晨德現在不敢相信任何人。
“是!”吳雷生點點頭,他拿起公文包,“主任,事不宜遲,我即刻去通知馮蠻轉移。”
馮蠻是董正國的妻子,也是中統上海區的電報員,其人的重要性可見一斑。
“你去通知其他人。”蘇晨德直接搖頭,表情嚴肅,“馮蠻那裡非常關鍵,我親自去通知她轉移。”
“是!”澡堂裡霧氣熏熏。
程千帆點燃一支香煙,愜意的抽著煙。鬆骨師傅正在給小程總”鬆骨。
“對,就是那裡,用點力。”程千帆舒坦的叫喚著,他豎起大拇指,“還得是你啊,這力道恰當好處。”
“咱就是吃這碗手藝飯的。”鬆骨師傅奉承說道,“您照顧咱生意,是咱的福份。”
看了一眼周圍沒人,程乾帆彈了彈煙灰,“沒看出來啊,老王你還有這一手手藝。”
“咱們這種人,藝多不壓身啊。”王鈞笑著說道,“出了什麼事了?”
程乾帆便將自己遭遇刺殺,以及由此引發的一連串的事情向王鈞娓娓道來。
“根據你對於三本次郎的了解,你覺得三本的態度有問題?”王鈞直指問題的核心。
“沒錯。”程乾帆點點頭,“對,向下一點,用力按一按。”
他舒服的歎口氣,繼續說道,“三本次郎接到池內純三郎的電話,那邊要求特高課將“翹嘴”以及“大副交給他們,這件事應該是真的。”
“三本次郎說佐上梅津住早就盯上了“翹嘴”,這也可能是真的。”
“三本次郎隱瞞的內容應該是關於我的。”程乾帆說道,“池內應該直接告訴三本次郎,憲兵司令部在調查我,或者最起碼是有些事情涉及到了我。”
這便是程乾帆當時腦海中警鈴大作的原因,他是了解三本次郎的,若是其他事情,三本次郎心情好的時候或許會對宮崎健太郎這個親信就某些事解釋一二,以茲收買人心。
但是,此乃是憲兵司令部從特高課手裡直接搶人。
三本次郎是極為好麵子的人,他甚至都不會直接承認是他打了電話令菊部寬夫將人讓給憲兵司令部的,至多會一句話帶過。
更不會向宮崎健太郎這個下屬解釋這麼多。
更不會特彆點出來他向池內提出來繼續調查程千帆遇刺之事,給他一個交代。三本次郎講的那番話,反倒是有些畫蛇添足。
在程千帆看來,這些話更像是安撫他,令他不要心中生疑。
當然,這也就是程乾帆十分了解三本次郎,對這位特高課課長琢磨的非常透徹,才會注意到這個細節上的變化,換做是其他人,許是不會發現這一絲端倪。
“你自己覺得憲兵司令部那邊是因為什麼事情懷疑到你身上了?”王鈞雙手交叉,用小力錘擊程千帆的脖頸,問道。
“很難說。”程千帆思忖說道,“實際上,最令我感到意外的是,為什麼是憲兵司令部在調查我。”
“三本次郎那邊呢,以你的判斷,三本次郎對你是什麼態度?是否也開始懷疑你了?”王鈞笑著,“先生,這個力度夠不夠?”
“好的嘞。”程千帆說道,“我的判斷是,因為憲兵司令部那邊的原因,三本次郎或許對我產生了一些調查的想法,但是,這種想法更應說是三本次郎本身的多疑性格麵對憲兵司令部那邊的情況作出的正確反應,而不是真的對我產生了某種明確目標的懷疑傾向。”
程千帆這話有些長,有些拗口,不過王鈞立刻明白這話的意思了。
他思索片刻,說道,“還有一種可能的原因,那就是三本次郎實際上也並不希望特高課再出一個劉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