噩耗傳來,程千帆震驚,然後是巨大的巨大的痛苦。
三弟托付他照顧家人,他卻無能為力,收到了如斯噩耗。
在三弟的葬禮上,一夜白頭的伯父對常凱申、‘翔舞’同誌等人說道:“懷明之死,頗得其所,惜其為國,儘力太少。”
一席話,讓聞者落淚,見者傷悲。
報館上也長篇累牘的報道三弟殉國的光榮。
程千帆為三弟驕傲,但是,失去三弟的他,更痛苦。
出於安全考慮,儘管他心中掛念遠在武漢的伯父、伯母、沉二妹以及弟妹汪潞芸,卻不能有任何行動。
然後再次得知關於懷明的消息,就是關於弟妹殉情:
這天,汪潞芸穿上了那件三弟殉國前特彆給她訂做的旗袍,徘回在懷明犧牲的長江邊上。
突然,她說自己渴了,讓家人去橋頭買點兒喝的。
可就在家人走開後,弟妹便朝滔滔江水大喊一聲:“懷明哥,你等等我,我就來找你!”
語畢,她一躍而下,瞬間沒入江中。
程千帆看著報紙上的報道,他心中如刀絞,愧疚之情更如巨石一般,如銼刀割肉。
黎明徽的《毛毛雨,是三弟唱給弟妹的歌。
他還記得,三弟來信說要送給一位姑娘生日禮物,不知道送什麼。
程千帆便回信說,要不你唱首歌給弟妹吧。
他本是戲言,沒想到懷明竟然真的信了,還選了這麼一首歌。
後來他才知道,懷明有次問弟妹喜歡什麼歌,弟妹似乎在忙著事情,街邊留聲機放著這首《毛毛雨,弟妹便說了句,‘毛毛雨啊’。
程千帆接到三弟的信,聽著三弟的抱怨,想象著懷明一個空中驕子竟然唱著女聲的《毛毛雨,他的嘴都樂歪了。
同時更為三弟、弟妹這對亢儷能夠有情卷屬感到開心。
當年何其欣悅,現在就多麼悲傷。
……
下巴上黏了一撮胡子,鼻梁上架著黑框眼鏡。
方木恒站在花旗銀行的門口,饒有興趣的打量著周圍。
他的身旁是扮作保鏢的劉波。
劉波的臉色蠟黃,大胡子,臉上有不少麻子,脖子上還有一塊火燒的傷疤,麵色凶狠,一臉的‘生人勿進’的模樣。
“怎麼了?”劉波低聲問方木恒。
“沒什麼,走吧。”方木恒說道。
剛才經過碼頭,他想起了趙義。
他和趙義不是朋友,隻是曾聽說過這個同行。
當然,那個時候他對於這個為日本人歌功頌德的漢奸記者是非常不喜歡,且鄙夷痛恨的。
萬沒想到,趙義竟然是重慶方麵的人。
少尉趙義,康慨赴死!
恨不能時光倒流,與君痛飲一杯!
……
在陶雲紅的記憶中,大海是美麗的,是波瀾壯闊的。
她曾經陪同丈夫趙義從老家青島乘坐輪船南下,兩人在甲板上依偎著,看那海天一色,雖無刻骨銘心浪漫之言,卻懂雙方眼中情意。
此時此刻,看著無邊無際的大海,陶雲紅隻感覺到無比壓抑。
那個要和她一起白頭到老的人不在了啊。
“可有你們大哥的消息?”看到兩人從外麵抽煙回來,陶雲紅急切問道。
儘管已經看到趙義的絕筆書,並且也看到了報紙上的報道,但是,陶雲紅的心中依然帶著最後的期冀,確切的說是幻想。
幻想一切都是假的,丈夫還活著。
兩人對視了一眼,其中一人硬著頭皮上前,“嫂子節哀,大哥已經走了。”
陶雲紅就那麼怔怔地坐在那裡。
然後她起身,有些踉蹌的朝著甲板方向走去。
兩人嚇壞了。
“嫂子,你不能想不開,你要想想肚子裡的孩子。”
“我沒事。”
“嫂子。”
“不要跟著我。”陶雲紅抬手,製止了兩人跟過來,這個柔柔弱弱的女人此時此刻的表情是那麼的堅決,“放心吧,我不會尋死覓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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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低著頭,喃喃自語,“你說的,我記住了呢。”
她忘不了,丈夫離開家門那天,揮了揮手,‘走了啊,你自己一個人照顧好自己’。
這是趙義對她說的最後一句話,她當時還抱怨說‘羅裡吧嗦’的。
自己當時怎麼就沒有覺察到什麼呢。
哪怕是再多說幾句話。
甲板上。
姚雲紅站在那裡,看海浪,看藍天,看雲卷雲舒。
看一望無垠的海麵。
空中,有海鷗飛過。
像極了她同他當年一起甲板看海。
似有鴿哨聲。
陶雲紅彷佛聽到趙義吹口哨的聲音。
趙義口號吹得很好。
他說了以後要教兒子吹口哨呢。
陶雲紅靠著欄杆,她的手,輕輕摸著肚裡的孩子說:
爸爸是大英雄呢。
這個女人終於接受了丈夫殉國的事實。
她就那麼的撫摸著自己的肚子,“這片海,爸爸也看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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