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笑林這種人,眼中隻有利益,要說他私下裡同重慶方麵有來往,這是可能的。”程千帆輕輕吸了一口煙卷,冷笑說道,“據我所知,張笑林同國統區的生意往來一直沒有斷。”
“所以,學弟的意思是,張笑林和軍統有牽扯?”李萃群問道。
“不,張笑林雖然和重慶方麵也許有藕斷絲連,但是,他和軍統之間有生死大仇。”他看著李萃群,“雖然我也很希望能給張笑林扣一個私通軍統的帽子,不過,這人應該不會暗中支持軍統的。”
李萃群點了點頭,他明白程千帆的意思。
去年的時候,軍統海站打探到張笑林每天晚都去大新公司五樓俱樂部賭錢,完事後與十餘名保鏢分乘兩輛車回家,海站便製定了暗殺張笑林的計劃。
經過縝密的觀察,軍統注意到張笑林車隊回家要經過一個十字路口,如果碰紅燈,車一定會停。
軍統行動隊為了確保張笑林的車隊到路口的時候是紅燈,還派人特彆對紅綠燈的燈線做了手腳,張笑林的車一到,就可拉開紅燈。
是日,張笑林的車隊經過時,紅燈亮了,車隊被迫停下。
軍統行動隊員從馬路兩側衝出來,對車輛一陣掃射。
卻不料,張笑林的車身護有鋼板,汽車窗玻璃也是打不破的防彈玻璃,其司機更是一踩油門闖紅燈逃離了。
為了報複軍統和發泄怒火,張笑林甚至自己掏錢從日本憲兵隊裡買了幾個軍統被捕人員,拉到江邊,全部填入麻袋裡活活沉江了。
經此事,張笑林和軍統方麵算是結了死仇了。
故而,程千帆說張笑林不可能和軍統方麵有合作,這個推測是有理有據的。
至於程千帆說張笑林可能因為金錢利益,為了他的生意和重慶方麵暗中有來往,李萃群對此也是傾向於相信。
張笑林此人,在李萃群的認知中正是屬於唯利是圖之輩。
當年第一次淞滬戰事的時候,張笑林舉辦了一個競選花國舞後的活動。
此人打的名號激勵名花報國,捐出生平積蓄共同抗日。
舞女們愛國熱情高漲,通宵伴舞,將賺取的錢財乃至是畢生積蓄捐出去抗日。
後來卻曝出來,這些可憐女人的捐款,竟然大部分被張笑林私吞了,隻有一小部分用作抗日之用。
經此事,時人嘲諷說,從此後,海灘不會有居民還相信張笑林的為人。
“張笑林或和軍統沒什麼勾連。”李萃群又問了句,“米根呢?”
“米根?”程千帆驚訝不已,他看著李萃群,突然笑道,“學長這是怎麼了?這是非得從新亞和平促進會內挖出軍統分子?”
“你且先幫我分析一下。”李萃群表情鄭重,“你認為米根有沒有可能勾連軍統?”
“我不知道。”程千帆搖搖頭,“他米根即使是和軍統有勾連,也不會在腦門刻字。”
他斜睨了李萃群一眼,冷笑一聲,說道,“學長為何覺得我會知道?”
“你啊,就是多疑,我沒有懷疑你的意思,隻是因為你和張笑林不對付,征詢你的看法。”李萃群笑著說道,“最了解某人的,不是他的朋友,而是他的敵人嘛。”
“我隻是想要弄死張笑林罷了,對他的手下沒什麼興趣。”程千帆搖搖頭說道。
他不知道因為什麼原因李萃群似乎對米根很感興趣,還懷疑米根同軍統有聯係。
不過,程千帆並未表現出有落井下石的意思。
李萃群哈哈大笑,程千帆說對張笑林的手下沒興趣,這話他是一百個不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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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可都是張笑林手下的乾將,他們的鬼魂在閻王殿也許會表示有話要說。
“我還以為你會落井下石呢。”李萃群忽而說道。
“我是那種人嗎?”程千帆嗬嗬一笑。
他看著李萃群,眼神閃爍,“米根真的有問題?”
“有沒有問題,查一查就知道了。”李萃群說道。
程千帆點了點頭,他翹著二郎腿,不知道想到了什麼,忽而笑了。
“笑什麼?”李萃群瞥了程千帆一眼,問道。
“我聽馮蠻說董正國出事了?”程千帆麵帶笑容,“情況怎麼樣?會死嗎?”
“好歹董正國是我的手下,他因公重傷,你當著我的麵能不能不要將幸災樂禍表現的這麼明顯?”李萃群有些生氣。
“他曾經刺殺與我,要不是看在學長的麵子,他墳頭草都兩丈高了。”程千帆冷笑說道,又問,“死了沒?”
“我的人福大命大,不勞你惦記。”李萃群冷哼一聲說道。
他現在回想起來,方才程千帆的笑容確實是有些幸災樂禍的意思。
不,除了幸災樂禍,那目光中還有些輕佻,有些淫色,似在打什麼壞主意。
是了,馮蠻。
馮蠻乃絕色女子,程千帆這家夥不可能不動心,這廝必然在打馮蠻的主意。
不過,雖然看破了這些,李萃群並未揭破此事。
……
“蘇科長,對不住,對不住。”陸飛連連道歉。
“火急火燎的,出什麼事情了?”蘇晨德皺眉問道。
陸飛著急慌忙的沒有看路,險些撞到他。
“實在是對不住,蘇科長。”陸飛急忙解釋,“家中孩子生病了。”
“嚴重嗎?”蘇晨德心中恍然,他知道陸飛隻有一個兒子,寶貝的珍珠一般,難怪一幅丟了魂的樣子,他擺擺手,“趕緊回去看看吧,用小車班我的車,就說我說的。”
“謝謝蘇科長。”陸飛抱了抱拳,轉身飛奔而去。
回到辦公室,站在窗口,看著自己的小汽車在暴雨中駛出了七十六號,蘇晨德搖搖頭。
陸飛實在是太寶貝他這根獨苗了。
對於特工人員來說,從某種意義來說,這個孩子就是陸飛最大的軟肋。
忽而,蘇晨德心中一動。
因為陸飛在發現郭藎宇的身份,以及查找盛叔玉的蹤跡過程中表現出色,蘇晨德對於陸飛頗為欣賞。
他向檔案室要了陸飛的檔案卷宗,仔細研究了這個人。
他剛才想到陸飛履曆中的一個細節:
陸飛之所以會被特高課抓捕,最終投誠,是因為被其表舅子羅道星誘捕。
綽號嘮叨的羅道星本為特務處海站人員,後調派杭州站,在杭州被捕後投誠,被押來海後果斷揭發了表姐夫陸飛,並且親自出馬誘捕、勸降了陸飛。
而嘮叨誘捕陸飛使用的手段,就是逼迫表姐趙蕊打電話給當時還在軍統海站行動隊的陸飛,謊稱陸龍生病了……
蘇晨德摸了摸下巴。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午剛看了陸飛的檔案,對於陸飛被誘捕的這段記錄印象深刻的原因,他現在腦子裡想到陸飛方才因為家中獨子生病而急匆匆回家,他就感覺不對勁。
陸飛是再度中計,被人又用同樣手段誆騙回家?
蘇晨德搖搖頭。
他下意識覺得可能性不大。
能夠對七十六號構成巨大威脅的無外乎軍統海站和軍統海特情組兩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