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帆哥,有線索了。”豪仔興衝衝的找到程千帆。
“坐下說話,不要急,慢慢說。”程千帆正在練習書法,他抬眼看了看豪仔,淡淡說道。
“大約半個月前,有一輛從花旗國轉道香港來上海的大輪船。”豪仔說道,“有人在船上見過一個戴著金絲邊眼鏡的男的,斯斯文文的。”
“還有呢?”程千帆放下毛筆,問道。
能夠令豪仔如此興奮,必然不止這些淺表的情報。
“這個男的是孤身一個人,整天呆在船艙裡不出來。”豪仔說道,“同艙的人覺得這個人有些古怪,所以對他印象比較深刻。”
“怎麼個古怪?”程千帆吹了吹墨汁,問道。
“那個人也不太懂,就是看這個人整天白紙上不停地寫,寫滿了一張紙,又換一張,全都是數字和洋碼子。”豪仔說道。
程千帆放下手中的‘書法作品’,表情終於變得嚴肅。
根據豪仔所打探來的情報,這個‘怪人’確實是有些符合任安寧的特征。
“情報來源可靠嗎?”他問道。
“應該沒有問題。”豪仔仔細想了想說道,“我們按照帆哥你的吩咐,重點調查近一個月從海外來上海的輪船,這個線索經過了初步的甄彆核實。”
他對程千帆說道,“提供線索的這個人是南市的一個洋行經理,他是在同朋友喝酒的時候,說到不要讀書讀傻了成為書呆子,順口提了自己同艙這件事的。”
“哪家的輪船?”程千帆問道。
“太古輪船。”豪仔說道。
“以巡捕房查案的名義,你親自去見一下那個洋行經理。”程千帆思忖說道,“弄清楚他在哪個艙室鋪位,最好是能搞到他當時的船票。”
“然後,你以我的名義去見太古輪船的人。”程千帆說道,“看看能不能查到那個人的相關情況。”
“是。”豪仔點點頭,他猶豫了片刻,還是忍不住問道,“帆哥,我懷疑有人在盯著我們,真的要去查清楚的話……”
“聽我吩咐。”程千帆深深的看了豪仔一眼。
“明白了。”
豪仔離開後,程千帆拿起了桌子上的茶盞,一口氣喝了半盞熱茶,舒坦的歎了口氣:
對方終於放出風聲了,他當然要好好配合了。
對於自己這次的對手,程千帆有一種頗為奇特的感覺。
首先,他有一種感覺,這個人的胃口不小。
而這樣的人,通常都有一個特點,那就是頗為自負,自以為一切都會在自己的掌握之中。
此外,程千帆有一種難以用言語來形容的直覺,這個人不僅僅是自負,而且應該很享受玩弄計謀,是一個善於用計的對手。
這一點從對方有可能早已經將任安寧控製在手中,卻一直隱忍不發就可見一斑。
然後,程千帆就很好奇了。
這個人不是三本次郎,卻能夠得到三本次郎的支持和配合。
這個人會是誰呢?
……
這一天,剛出院的曹宇去了巨潑賴路的一座教堂。
這是一個比較偏僻的教堂。
教堂不大,還有一個小小的公募,裡麵埋葬的曾經在教堂工作過的牧師、修女以及教徒。
這是一個陰雨天。
曹宇撐了一把黑色的雨傘,他來到墓地,在一處墓碑前駐足,墓碑上的照片是一個老人。
他將手中的鮮花放下,又自言自語說了一會話,這才離開。
幾分鐘後,兩個男子出現在了這塊墓碑前。
其中一人拿起那一束已經被雨水打濕了的鮮花,仔細檢查了一番,確認並無異常後又放了回去。
另外一人脖子上掛著照相機,對著墓碑接連拍了幾張照片。
隨後,兩人的身影消失在細密的煙雨中。
曹宇坐在黃包車上,雨水落在黃包車的車棚,落在了賣力奔跑的車夫那單薄的衣裳上。
曹宇麵無表情的點燃了一支煙卷,他輕輕地吸了一口。
他知道自己感情用事了,知道自己不該來這個地方。
但是,他還是沒有忍住。
今天是他的未婚妻犧牲十周年忌,這十年的時間,因為從事秘密工作,他從未來看望過她。
隻是因為今年是十周年,他實在是沒有能夠忍住。
不過,在教堂裡假裝做禱告的時候,他警覺的注意到了陌生人。
教堂的入口地上有一圈水漬,那是抖落雨傘的時候產生的。
但是,教堂裡卻並沒有沾了水的腳印。
這說明不是來教堂做禱告的。
那麼,在這個僻靜的教堂出現撐傘而來的旅人的可能性有多大呢?
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被跟蹤了。
也許隻是他多心了。
但是,曹宇不敢去賭。
他沒有去那個以教徒的隱藏身份埋葬的墓碑,而是直接去了一個老牧師的埋葬地。
這是這個教堂的老教徒,曹宇沒有見過這個人,不過,他特彆調查了解過,對這個小小的墓地的所有埋葬者的情況都有所了解,其中也包括未婚妻的假身份墓地。
而這個老牧師的生平事跡,他更是熟稔於心。
這是一位善良的老人,樂善好施,幫助了很多人,也認識很多人。
作為一名曾經在滬上讀書的青年,有幸曾經受過這位老先生的恩惠,這很合理吧。
……
“詹宗義。”蘇晨德看著手中剛剛洗出來的照片,若有所思。
照片上可以看清楚墓碑主人的名字,生平,墓誌銘。
“蘇長官,已經派人查清楚了。”董正國說道,“這個詹宗義老先生在巨潑賴路也算是一位知名人士。”
“這個人是信教的,家中頗有資產,平日裡接濟鄉裡,捐資助學,頗受當地人尊敬。”他的手裡也有一張同樣的照片,“至於說曹組長為何去祭掃詹宗義,這個暫時就不知道了。”
“這個詹宗義沒問題?”蘇晨德皺眉問道。
“應該沒問題。”董正國想了想,補充說道,“從我們現在掌握的初步調查來看,這位老先生應該沒有問題的。”
他摩挲著下巴,繼續說道,“這位老先生這輩子就沒出過上海,也從不參與鄭智,就是一個在家門口素來積德行善的老者,也從未聽說此人有什麼出格的行為。”
董正國看著蘇晨德,他的心中是好奇的。
他不明白蘇晨德為何突然派人跟蹤曹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