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北原司的腦子是混亂的。
他的表情很快從呆愣變得無比陰沉。
作為東京帝國大學的高材生,又為中野學校的優等畢業生,一直以來圍繞著他的都是鼓勵和讚許。
春風得意,意氣風發這兩個詞仿佛就是為千北原司發明的。
這是一個驕傲的人,他認為一切事情都能夠被自己掌握,運籌帷幄是他的標簽。
但是,此時此刻,他第一次有了‘腦子裡亂成一鍋粥’、‘事態失控’的感覺。
“室長,我帶人下去。”小野航表情嚴峻,說道。
“不!”千北原司右手抬起,阻止道,“現在我們的介入隻會於事無補。”
他搖搖頭,繼續說道,“在沒有弄清楚局麵之前貿然介入,是最愚蠢的行為,尤其是對於我們這種人來說。”
千北原司收拾起雜亂中帶著慌張的情緒,他雙手架著望遠鏡,盯著馬路上看。
經過了事情乍起的慌張之後,他很快便想通了一些關節,心中也放鬆了不少。
他很快便推測各方勢力的來頭:
宮崎健太郎是奉命行事。
七十六號的介入屬於意外情況。
巡捕房的巡捕雖然同樣屬於意外情況,但是,這是可以預料的意外情況。
程千帆在這裡,足以壓製這些巡捕。
另外那一路人馬?
紅黨?
重慶方麵?中統?亦或是軍統其他單位?
在這個時候,千北原司反而最擔心的是‘謝廣林’落入七十六號的手中,若是眾目睽睽之下‘謝廣林’被特工總部的人抓走了,那他這精心設計的完美計劃將直接夭折。
其次,倘若那一路不知其身份的人馬是紅黨,千北原司實際上是不願意‘謝廣林’落入紅黨手中的,倘若紅黨將‘謝廣林’送往重慶,那麼自然最好,倘若是紅黨想要將‘謝廣林’攬入懷中,那麼,這枚暗子的作用將會比預計的要削弱。
在千北原司的心中,紅黨不足為慮,重慶方麵才是帝國的主要敵人。
倘若這夥來曆不明分子是中統亦或是軍統其他單位的,這在千北原司看來,‘謝廣林’落入他們手中也是可以接受的。
如此,麻生保利郎就可以順勢直接打入重慶,當然了,這樣的話鈴木慶太那個愚蠢的家夥就錯失了為添皇陛下儘忠的機會了。
倘若‘謝廣林’落入程千帆的手中,如此則最好不過,一切都可以按照原計劃繼續進行。
此才是真正的計中計,是他最期待的情況。
而此時此刻,慈雲齋門口的大馬路上,這塊法租界西北角的一馬路上已經亂成了一鍋粥。
……
謝廣林手中拎著藥包,看似漫不經心的穿越馬路,實際上他一直在暗中觀察。
根據室長的判斷,程千帆那個投靠了重慶的家夥極可能會在今日對他動手,而對於一直在學校內深居簡出的他來說,此時此刻就是好時機。
饒是已經有了被人‘擄走’的心理準備了。
但是,當看到好幾夥人都朝著自己衝過來的時候,謝廣林還是被震驚到了。
是真的震驚。
不愧是法租界聲名赫赫的‘小程總’,來抓他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知識分子竟都搞出這麼大的陣仗。
他就那麼手中拎著藥包,有些發呆的看著撲過來的人群。
然後,謝廣林臉色一變,拎著藥包就開始發足狂奔。
不對。
這夥人並非都是程千帆的人。
謝廣林使出渾身力氣奔跑逃竄,按照室長的計劃,他應該被程千帆的人抓到,然後這位私通重慶的‘小程總’會將他‘如願’送往重慶。
所以,他知道自己隻能被程千帆的人抓到,決不能被其他勢力抓到,尤其是在無法確定這些勢力來自何方的情況下。
……
砰!
淮英傑開了一槍。
卻是被側麵來的人撞了一下,槍口動了下,沒有打中。
他憤怒的看過去,然後就嚇得屁滾交流,下意識的閃避。
對方手中握有匕首,直接朝著他刺來。
匕首刺空了。
淮英傑狼狽的坐在地上,好在手中短槍沒有丟掉,抬起槍口,扣動扳機。
砰。
李二茂看了一眼胸膛的血洞,整個人身體後仰,倒了下去。
“謝先生,我們是軍統上海區行動隊的。”蕭遠山看到手下李二茂殉國,顧不得悲傷,他直接開了一槍撂倒了一個敵人,衝著躲在一個店鋪外麵的石獅子後麵的謝廣林喊道,“我們是來救你的。”
“軍統,萬科長,他們是軍統分子!”淮英傑連滾帶爬找了個電線杆當掩體,衝著萬三良大聲喊道。
萬科長?
蕭遠山扭頭看過去,就看到遠端的敵人。
“萬三良!”他厲聲吼道。
回應他的一梭子子彈。
蕭遠山當即確認了那邊幾個敵人中必然有叛徒萬三良。
他咬牙切齒吼道,“大運,你帶人救謝先生,我來阻擊。”
說著,槍口一抬,砰砰兩槍。
“萬三良,你個驢尻的,投了七十六號那幫雜碎,今天爺爺要清理門戶。”
……
“力哥,怎麼辦?”幾個巡捕還未衝過來,就被這劈裡啪啦的槍聲嚇得連忙趴在了地上。
“保護好自己,其他的先彆管。”曹力的心都在打哆嗦,他咬著牙吼道。
“被那個癟三坑苦了。”一個巡捕叫苦不迭。
方才一個年輕教師模樣的男子跑來,說學校裡的同事剛剛從當鋪贖回家裡的金銀首飾,就被三隻手盯上了。
幾個巡捕一聽這好事,趕緊顛顛兒跑來,沒想到卻是遭遇這等槍林彈雨。
“虎哥,怎麼辦?”
陳虎趴在地上,嘴巴裡咬著早已經熄滅的煙屁股,雙目好似冒火一般,麵色陰沉的打量著場上的局勢。
他很不滿意自己以及眾弟兄的表現。
就在方才,他帶人就要撲向謝廣林,就看到還有兩路人馬也撲向謝廣林。
也就在這個時候,有人還朝著他們這邊開了一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