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在決意對伏見宮俊佑這個日本皇室子弟動手後,程千帆便認真考慮過善後事宜。
確切的說,他如何從這件事中午全身而退。
介入到一名日本皇室子弟被殺事件中,哪怕是路過的一條狗都會被日本人抓來審訊,大概率最後會被日本人殺掉為伏見宮俊佑陪葬。
所以,且不說這件事就是他策劃的,哪怕在日本人的眼中也是無辜被牽扯進這件事的,他的結果也很可能會被遷怒,甚至是被處決。
程千帆仔細思忖過,他唯一的活路便著落在川田篤人的身上。
程千帆仔細研究過這位篤人少爺,出身貴族的川田篤人,實際上在他的周圍充滿了爾虞我詐和利用。
在這種情況下,川田篤人對於真誠反而愈發渴望。
這也是川田篤人願意與宮崎健太郎這個日本平民做朋友的原因,而不僅僅是因為宮崎健太郎曾經在杭州救過他。
所以,程千帆很好的扮演了一個對川田篤人非常真誠的朋友的形象,一個甚至毫不猶豫的願意冒著生命危險保護他的真朋友!
是的,程千帆所表現出來的,除了有一個日本平民受到貴族少爺的賞識後的忠心之外,更重要的是表現出了朋友之間的最寶貴的真誠。
而他相信,這是最能夠打動川田篤人的,尤其是建立在他奮不顧身的保護川田篤人的基礎上。
他表現的愈是真誠,川田篤人對他愈發認可和動容。
這是毫無演戲痕跡的,最真摯的真誠。
唯有此,才可真正打動川田篤人,使得川田篤人願意在如此嚴重的事件中力保他。
“俊佑殿下不幸遇難,這件事必須有人站出來負責。”川田篤人對宮崎健太郎說道。
“啊?”程千帆張了張嘴巴。
川田篤人歎了口氣,他印象中的宮崎健太郎還是非常聰明和機靈的,此時此刻卻是六神無主,癡癡呆呆的。
不過,他也理解,對於一個平民來說,眼睜睜的看著一位皇室殿下死在麵前,尤其是殿下死了,他還活著,這不啻於是天崩地裂一般的打擊。
“宮崎君,你清醒點,振作點。”川田篤人想要打宮崎健太郎一巴掌,但是,想到宮崎健太郎這個怕死的朋友,竟然在危急關頭毫不猶豫的、滿腦子都隻有保護他,這令他心軟了。
“宮崎君,俊佑殿下死了,這件事很麻煩。”川田篤人靈機一動,決定換一個方式喚醒宮崎健太郎,“對於我來說,也是一件麻煩事。”
果不其然,聽到川田篤人這般說,程千帆的目光好似清醒一些了。
“篤人,殿下的死和你無關,你勸過殿下,是殿下堅持要赴險的。”程千帆趕緊說道。
然後,他又急忙說道,“是我的責任,是我沒有保護好殿下。”
川田篤人被氣到了,然後轉念一想便明白,宮崎健太郎這般說,實際上是主動將責任攬過去,是為了保護他。
他的心中又是一陣感動。
“沒用的,在這件事上,你不能沾染到任何責任,因為,你有事,就意味著我有事。”川田篤人說道。
程千帆聞言,沉默了,露出痛苦茫然之色。
旋即,他的眼眸閃過一絲狠厲之色,“篤人,是李萃群,是他……”
川田篤人點點頭,他鬆了一口氣,宮崎健太郎終於有些恢複正常了,聰明的頭腦又開始支配身體了。
他正要說話,卻是看到病房的門被推開了。
……
“司令官閣下。”川田篤人向米田公一郎敬禮,語氣虛弱的說道。
“川田君,你的身體怎麼樣了?”米田公一郎語氣溫和,“怎麼不躺在病床上休息,護士呢,他們怎麼做事的!”
“多謝司令官閣下的關心。”川田篤人說道,“是我自己要求來這裡的。”
米田公一郎看了一眼掙紮著從病床上下來的程千帆,“我讓小野寺昌吾來帶人,被你阻止了。”
“是的,司令官閣下。”川田篤人說道,“程秘書為了救我而受傷,我認為他現在最需要的就是躺下休息。”
“俊佑殿下不幸遇難,這是大日本帝國的巨大損失,今天也是帝國皇室的悲傷日。”米田公一郎沉聲說道,“此巨大不幸事件發生在青島,我有責任調查清楚,給俊佑殿下一個交代,給伏見宮博恭王一個交代,給帝國一個交代。”
“任何可疑的線索,都不容放過。”他深深的看了川田篤人一眼,“我想篤人你應該明白我的意思。”
“我明白司令官閣下的意思。”川田篤人說道,“程秘書是中國人,他是最應該被懷疑的。”
“你明白就好。”米田公一郎點點頭,“我現在要帶他過去審問。”
川田篤人搖搖頭,“司令官閣下,你不能帶走程秘書。”
米田公一郎的臉色陰沉下來。
在他看來,他忍著怒氣過來,卻好言好語的與川田篤人說話,這已經給足了這位川田家的少爺麵子了。
但是,川田篤人這個貴族少爺此舉顯然是得寸進尺,不,更確切的說是不識好歹了。
“司令官閣下,我有事情需要單獨與你說。”川田篤人說道。
米田公一郎冷著臉,他就那麼深深的看了川田篤人一眼,“我想川田少佐應該明白伏見宮殿下罹難是多麼嚴重的事件!”
說著,他擺擺手,示意小野寺昌吾等人退出去。
程千帆也就要一瘸一拐的退出房間,卻是被川田篤人阻攔了,“程秘書,你留下。”
……
“你說他並非支那人,是日本人?”米田公一郎指著程千帆,驚訝問道,“他真正的名字是宮崎健太郎。”
“是的。”川田篤人點點頭,“宮崎君的帝國上海特高課的特工,他以假扮中國人程千帆的身份活動,他的身份非常隱秘。”
米田公一郎短暫沉默了,程千帆這個中國人在他看來是伏見宮俊佑遇襲身亡事件中,一個非常醒目且值得懷疑的對象。
但是,現在川田篤人卻告訴他,這個人實際上是日本人,而且還是上海特高課的特工,這便使得他懷疑程千帆的理由站不住跟腳了。
“不僅僅如此。”川田篤人又說道,“宮崎受父親大人之命,負責保護我。”
……
這就對了!
米田公一郎聞聽此言,雖然驚訝,然後略一思索卻又覺得更合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