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華立路22號,中央巡捕房。
程千帆站在門口,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製服,又撥弄了下頭發,讓自己看起來精神一些。
是的,他需要表現出宿醉之後沒精神的樣子。
但是,沒精神不等於不修邊幅,這和他平素的生活習慣是不相符的。
“千帆,聽說了嗎?”劉波湊過來拍了拍程千帆的肩膀,就聞到了還沒有完全散去的酒味,看了一眼,“謔,沒事吧,無精打采的,不能喝就和金頭說啊。”
“現在好多了。”程千帆打了個哈欠,“就是晚上難受一宿,劉哥,你剛才要說什麼?”
昨天的行動,金克木所部的行動,除了警員莫守禮因公負傷之外,可以說是非常成功的。
而另外兩位巡長梁遇春和袁開洲分彆負責的抓捕行動則是喜悲各一。
梁遇春所部成功抓獲了行動目標。
而袁開洲所部趕到目標地點的時候,倒黴催的正好和對方打了個照麵,對方突然直接掏槍射擊,一個巡捕中彈受傷,對方在同夥的接應下成功逃竄。
劉波聊起這個的時候,也是一副慶幸不已的樣子。
得虧他們分配的是抓捕‘朱源’的任務,要是被分配到袁開洲所部的目標,那挨槍子的就是他們了。
據傳對方火力強大,打了袁開洲所部一個措手不及,要不是眾巡捕(逃命)經驗豐富,連滾帶爬的躲開了,估計傷亡會更加慘重。
“這幫紅黨很囂張啊。”程千帆驚訝不已,說道。
紅黨極少會在法租界動槍開火,更遑論先開槍襲擊巡捕了。
這是我黨在法租界的地下工作的形勢和環境所決定的。
法租界當局抓捕了紅黨,一般而言會在租借內部審訊、判刑。
而國府在法租界設立的上海市第二特區地方法院及江蘇省高等法院第三分院需要提出引渡請求,引渡申請獲批後,租借當局才會將紅黨分子移交給國府當局。
整個引渡程序耗時相對較長,如果公關得力,法租界當局甚至可以以‘正當理由’拒絕引渡請求,這就給了組織上營救的餘地和機會。
所以,即使是在租借內遇到巡捕抓捕,紅黨也基本上不會以極端暴力行為反抗巡捕,不涉及極端暴力行為,這是能夠成功營救的前提條件。
所謂極端暴力就是使用了槍械。
這次不僅僅是動了槍,而且是首先主動襲擊巡捕。
這件事極有可能引起法租界當局的震怒,使得紅黨在法租界的鬥爭形勢惡化……
讓程千帆震驚和感興趣的是袁開洲所部此行的目標的身份。
紅黨在上海的地下組織,隻有上海特科的紅隊有強悍的戰鬥力。
但是,上海特科被敵人破壞,現在已經進入到蟄伏階段。
這是有特科的同誌行藏暴露了,麵對圍捕,被迫選擇暴力突圍?
……
劉波走開後,程千帆一個人坐在座位上抽煙喝茶。
何關等幾個同僚在吆五喝六的打撲克。
程千帆不時地幫何關出謀劃策兩句。
他的腦海中卻是在思考劉波。
剛才劉波主動上來和他聊天,很是熱絡。
這要是在昨晚之前,他肯定不會多心,因為劉波就是這樣一個熱絡的好性格。
因為老莫的‘遺言’指向懷疑劉波,所以,程千帆今天就對劉波多了幾分細心關注。
他腦子裡想的是,劉波沒等自己進來,就忙不迭的上來找自己,真的隻是要聊天嗎?
或者說,其目的是第一時間觀察自己的情況?以茲來判斷、確認一下自己昨晚是否真的一醉不醒,還是裝醉?
程千帆知道自己這種想法,有很大可能是因為老莫的那番話的影響而產生的心理暗示作用的‘無端懷疑’,但是,他又不得不考慮,萬一老莫的懷疑確有其事呢?
點燃一支煙,深吸一口,吐出煙氣。
他需要讓自己的頭腦更加清醒。
儘管是裝宿醉,但是,他的體內畢竟有不少的酒精,這讓程千帆的思維不如平常,當然這也才是最正常的不會被懷疑的狀態。
越是琢磨,程千帆越是覺得劉波這個和他關係很不錯的同僚,竟是有些看不透。
相比較做好‘火苗’,他實際上更加喜歡‘陳州’的快意恩仇。
……
程千帆找到金克木請假,直言告知是修肱燊請覃德泰總巡長喝茶,令他去作陪。
金克木很高興的準了假,讓程千帆代其向修翻譯和覃總巡問好。
站在窗口,看著這個年輕巡捕離開的背影,金克木自己琢磨片刻,笑著嘀咕了一聲,‘都是老狐狸’。
“千帆哥哥,是你嗎?”程千帆剛剛出了巡捕房的大門,就要伸手招一輛人力車,背後就傳來了輕聲細語的女聲。
他腳步一停,回身看去,就看到一個身著藍衣黑裙的學生裝,腳穿咖啡色小牛皮鞋,梳著漂亮的麻花辮的漂亮小姑娘安靜的在那裡,有些怯怯和不確定的眼神的看著他。
“我是程千帆。”程千帆點點頭,腦子裡也在快速思索對方是誰。
聽到程千帆確認身份,小姑娘美麗的眼睛中綻放出光芒,雙手捏住衣角,“千帆哥哥,我是筱葉啊。”,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