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站起來,雙手撐著桌麵,看著他的背影和聲音就這麼消失了,淚水順著臉頰滑落。
她不理解,也有些驚慌。
小姑娘的記憶中那個陽光、熱情、開朗、勇敢、正義的千帆哥哥的身影被淚水打濕、變得模糊了。
“還真是和小時候一模一樣的脾氣呢。”程千帆搖頭笑了笑,小姑娘高興了會親昵的纏在他身旁,叫他千帆哥哥,惹她生氣了,會嘟著嘴,一個人哭鼻子,稱呼也會變成了千帆哥。
儘管多年未見,但是,從這次的言談交流中,程千帆就得出了自己的判斷,當年的黃毛丫頭現在很好,她善良、害羞卻絕不怯懦,熱愛這個國家,也願意,似乎也可能正在做著一些事情。
這讓程千帆既欣慰,又擔心。
最終擔心勝過了欣慰和高興。
腦海裡,一個自私的聲音告訴他,要阻止小姑娘的冒險舉動,他寧願自己承擔更多的工作和付出,承擔更多的危險,以茲來換取小姑娘的幸福和安全。
他們這些人不惜拋頭顱灑熱血去戰鬥,不就是為了同胞,為了親友能夠安全,能夠幸福生活嘛。
筱葉是千千萬萬的同胞之一,這很合理,他給自己找了理由。
程千帆用這種近似冷淡的態度來對待唐筱葉,還因為,他知道自己就是一個大麻煩,一個隨時可能爆炸的火藥桶,他願意和敵人同歸於儘,卻不想因為自己連累和傷害親友。
方木恒!
程千帆的腦海中開動思索,他知道梁遇春所部在昨天的行動中抓捕了一個記者,卻沒想到這個涉紅的申報記者竟然就是方木恒,是筱葉妹妹和芍藥姐姐的兄長。
方木恒的身份到底是什麼?
是同誌?
暴露了沒?
還是隻是同情革命的朋友?
或者是彆的什麼身份?
看來自己有必要和這位素未蒙麵的木恒兄見個麵了,正好有現成的理由。
城隍廟,春風得意樓。
修肱燊說要請覃德泰喝茶。
竟然真格兒隻是喝茶。
法國留學歸來的修肱燊和覃德泰聊起喝茶之道來,竟是頭頭是道。
程千帆在一旁侍奉,甜茶倒水,還被修肱燊嫌棄說功夫不到家。
“千帆年幼無知。”程千帆恭謹而又不失親近的笑說,“所以才更需要老師和覃總的多多教誨呢。”
“現在知道自己年幼無知了?”修肱燊冷哼一聲,“沒腦子的蠢貨。”
“哎呦呦,修主任。”覃德泰知道自己該開口了,“你就偷著樂吧,小程我知道,在警校的時候就是優等生,入了巡捕,做事情也是頂好的。”
“千帆頑劣,實不敢當,讓覃總費心了。”程千帆趕緊說道。
“頑劣倒不至於。”覃德泰看了程千帆一眼,“誰沒有個年輕氣盛控製不住脾氣的時候,你小子,有才,是乾巡捕的料,改了那些小毛病,前途不可限量。”
“覃總教誨,千帆銘記於心。”程千帆立正,敬了個禮。
“來來來,覃兄,嘗嘗這茶。”修肱燊招呼說道。
“修兄的茶,定是頂好的。”覃德泰哈哈大笑。
程千帆在一旁眼觀耳聽,琢磨其中之味,歎為觀止。
“你怎麼還在?”修肱燊看了一眼,嫌棄說道,“我可告訴你,今兒個彆來煩我。”
“好你個修主任。”覃德泰笑罵說道,“我就知道你親手泡的茶,沒可能白喝到。”,說著看向程千帆。
“覃總,本來也無事,這是我來茶樓的路上沾了事。”程千帆趕緊彙報說,簡單扼要的講述了他在巡捕房門口遇到了方家小姐唐筱葉,對方央求自己搭救方家公子方木恒的事情。
“老方家的小子啊。”覃德泰搖搖頭,“這個老方,也不打聲招呼。”
“聽唐筱葉所說,方老板氣壞了,打算讓方木恒在裡麵冷靜冷靜。”程千帆說道。
“你打算怎麼做?”覃德泰沉吟片刻,輕撚茶盞,問。
程千帆皺了皺眉頭說道,“這是席爾瓦閣下親自部署的行動,事關重大,按理說我應該儘量回避,隻是方家同我家頗有淵源,也對我兒時多有照顧,我自是不能袖手旁觀。”
說著,程千帆停頓了一下,“隻是,我能做的也不多,最重要的是他方木恒到底有無涉紅。”
他看著修肱燊和覃德泰,“方木恒其人我不了解,穩妥起見,我打算見一見他,才好再做打算,能就則救,救無可救,也當讓他在裡麵過的舒服點。”
“很好,有情有義,又不失原則。”覃德泰撫掌笑說,“修兄,你有一個好學生啊。”
“覃兄。”修肱燊擺擺手,虛手指了指,“難道這臭小子不是你的下屬?”
兩個人互相看了一眼,相視大笑。,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