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罷晚飯,程千帆帶著李浩上了二樓。
他推開窗,停了小半天的雨又開始淅淅瀝瀝的落下。
將一個用剩菜的湯湯水水拌了米飯的搪瓷碗放在窗台外麵,程千帆輕聲喚了聲,就看到一個貓咪悄無聲息的出現,衝著他喵喵叫了兩聲,開始享受晚餐。
程千帆隨即關上窗。
這是他收留的流浪貓,搪瓷碗不收走的話,貓咪就會守著碗在窗台留宿,貓咪很警覺。
“阿呆做得不錯。”程千帆高興的說道。
聽到程千帆誇讚阿呆,李浩也高興的笑了。
阿呆就是被李浩安排在三味亨打雜的少年。
阿呆以前是個小乞丐,一個冬天的雨夜,小乞丐發燒昏倒在路邊,李浩看到小乞丐就想起了當年的自己,他背了小乞丐半夜叫開了醫館的門。
小乞丐撿回了一條命。
因為看起來傻頭傻腦的,故而叫阿呆,實際上是一個頗為機靈的孩子。
阿呆做事賣力,會主動幫羅瘸子乾活,嘴巴也甜,很快就和羅瘸子混熟了。
根據阿呆打探來的情況,羅瘸子對於當日前往雙龍坊送餐的事情記得很清楚。
羅瘸子有輕微的坡腳,走路比尋常人自是要慢一些,所以他送餐遲到了。
屋子裡有兩個人,一個是學生模樣的年輕人,另外一個人長相凶。
學生模樣年輕人一臉愁容,不說話。
長相凶惡的男子罵了羅瘸子一頓。
故而這件事羅瘸子有印象。
學生模樣的年輕人,這應該就是朱源了。
長相凶的家夥,按照程千帆的推測,十之八九是看管朱源的特務。
既如此,朱源的身份就昭然若揭了:
可恥的叛徒!
“告訴阿呆,不要再向羅瘸子打聽這件事,忘記這件事。”程千帆吩咐說,“阿呆也要儘快撤出來。”
“帆哥你放心,阿呆比猴兒還精,羅瘸子嘴巴裡的話被這小子套的底朝天,根本不用阿呆去打聽,羅瘸子什麼話都往外說,羅瘸子肯定不會懷疑。”李浩說。
程千帆點點頭沒有再說什麼,李浩辦事情穩重,他放心。
他本來打算和李浩說一說,他過兩天要離開上海的事情的,想了想還是臨彆前再說。
他不應該在此時就預知自己會在兩天後被派往杭州公乾的消息。
任何看似微小的細節,都可能釀成大禍,程千帆時刻謹記。
兩個人回到樓下,李浩拎著食盒離開了,裡麵是帶給阿呆的飯菜。
……
“嫂子和大侄兒什麼時候過來?”康二牛心疼的掏出兜裡有些乾癟的煙盒,“就這兩根了,我還指著撐到明天的呢。”
“瞧你那小氣樣。”中年男子抽出一根皺巴巴的煙卷,摘下燈罩,就著火苗點燃了,美滋滋的吸了口,“去了電報了,下個月來上海。”
說著,將隻剩下一根煙的煙盒隱蔽的撥拉了一下,就藏在了屁股後麵,“唔,你這次去市委開會,上級怎麼說?”
“我們上次彙報的消息和市委得到的消息完全吻合。”康二牛說,“在雙龍坊被抓捕的那位年輕同誌,報紙你也看了,就是你那位《申報》的記者朋友所提及的‘朱源’同誌。”
“那還有一位被擔架抬著離開的同誌呢?”中年男子問。
“那不是我們的同誌,是一個巡捕,是抓捕我們的同誌的反革命巡捕,按照巡捕房的說法是,此人第一個衝進去抓捕,因公負傷。”康二牛感歎說,“沒想到朱源同誌竟是能文能武的全才,不愧是在東北戰場上和日寇廝殺戰鬥過的同誌。”
“謔。”中年男子驚訝不已,“這樣的同誌,非常難得,一定要解救出來。”
“是啊。”康二牛點點頭,“市委的初步調查結果也出來了,朱源同誌應該就是從東北來滬的莊澤同誌,他是我黨候補黨員,下個月即將轉正,經查,莊澤同誌確實是參加過抗聯,是一位非常有激情,很有鬥誌的年輕同誌。”
……
“這位同誌怎麼會被敵人抓捕的?”中年男子立刻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