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白若蘭驚恐的雙眸,程千帆心中歎口氣,同時亦是無比的疼惜。
他此時的內心是無比痛楚的。
他意識到自己的妻子每天都是那麼的為他擔心。
這麼多的夜晚,他深夜出去行動,他能夠想象到白如蘭在家中是多麼的擔心:
每次他平安歸來,能夠感受到妻子的如釋重負。
她為了避免他擔心,將這種擔心很好,很仔細的隱藏起來。
白若蘭挽住丈夫的手臂,下意識的用力。
她是那麼的怕失去他。
她什麼都懂。
雖然她不知道他的真實身份。
但是,作為愛人,最親密的愛人,她能猜測到他的工作性質:
他在為這個家國奔走!
每一次程千帆夜出,她在家中,躺在床上,哄著小寶睡覺,腦海中卻在想象自己的丈夫在做什麼:
他行走在漆黑如墨之深夜,為這個國家,為這個民族奔走。
周遭是如林的敵人,狼一樣狡猾、狠毒的敵人。
然後,她也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睡著的。
有時候會被噩夢驚醒。
夢中的丈夫,一身鮮血,微笑著,揮手向她作彆。
痛徹心扉的痛,令她驚醒。
隻有當程千帆平安歸來,她的心才安穩。
此時此刻,程千帆的話,令她驚恐,她的第一反應是,自己的愛人在交代後事。
“亂想什麼呢。”程千帆露出陽光的笑容,一根手指輕輕刮了刮若蘭的鼻梁,“不是你想的那樣,回去再與你說。”
說著,程千帆輕輕攬住妻子的肩膀,“我們要相愛一輩子的啊,我們將來還會有孩子,有孫子,子子孫孫無窮匱也。”
白如蘭露出羞澀的笑容,輕輕打了程千帆一下。
程千帆的視線向前,看著周遭來來往往的市民,看著這一張張麵孔。
他還看到了公園裡有東北流亡學生在演講,聲嘶力竭的控訴日本侵略者的罪惡。
他也看到了小寶停下腳步,雙手叉腰,衝著他們喊道,“哥哥,嫂嫂,快些哩。”
程千帆在內心裡說道:若蘭,我妻,我沒有欺騙你,那是我所向往的生活啊。
但是,國家危急,民族危急,為了國家和民族,為了偉大的紅色事業,為了這四萬萬同胞,我當不犧此身。
倘若犧牲,最對不起的,便是你啊。
程千帆一家三口,再度偶遇來此散步的彭與鷗教授和女傭邵媽。
邵媽非常高興的拉著白如蘭以及小寶去一旁遊玩、說話。
程千帆與彭與鷗漫步在鵝卵石路上,邊走邊聊。
“中央為宛平盧溝橋事變的全國通電。”彭與鷗說道。
程千帆點點頭,“通電我看到了,街麵上有學生在發傳單,學工委要叮囑學生們小心些。”
“抗日救國是大勢所趨。”彭與鷗說道,“我們要開始學會和國府合作,同時更要學會如何在合作中保護自己。”
“需要我做些什麼?”程千帆輕聲問。
“組織上準備在上海發動廣泛的宣傳活動,呼籲抗日,向大眾普及抗日知識,告訴大家,日本侵略者到底是個什麼東西。”彭與鷗說。
“明白了,我會盯著巡捕房這邊的。”程千帆點點頭。
他的任務就是暗中保護同誌們的安全。
“彭教授。”程千帆輕聲說。
“你說。”
“從明天開始,我們暫時切斷聯係。”程千帆說。
彭與鷗表情一變,立刻壓低聲音,問道,“出什麼事情了?”
“有一個非常重要的任務。”程千帆微笑說。
“危險嗎?”彭與鷗脫口而出,但是,不需要程千帆回答,他自己就反應過來,就知道答案了。
定然是極為危險,不然火苗同誌不會說要切斷聯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