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萬死那麼嚴重!”徐佑笑了起來,道:“我隻是在想,要是飛夭真的來襲,無論如何,都請鄧百將接他三箭。”
鄧滔沒有做聲,片刻後才低聲道:“我不怕死,但有句話想請教郎君。”
“你說!”
“我不過區區一個百將,飛夭卻是萬人皆知的高手,拚儘全力能接他一箭已經是僥天之幸,郎君如何有信心,我竟能接他三箭?”
徐佑眼睛眯起,一道厲芒一閃而過,笑道:“信心總是有的,因為我到現在還看不透鄧百將的真正實力。”
鄧滔抬起頭,愕然道:“郎君何出此言?”
“起先,左軍候提到你時,說你是九品上的修為,可先是一槊殺了月夭,又一槊斷了殺夭一條手臂。這兩人的武功應該在六品中上之間,雖然他們都受了重傷,但以你差了整整三品的修為,就算再怎麼出其不意,殺死對方有可能,但很難做到這樣乾淨利落,這是其一;其二,就像你自己說的,不過一個百將而已,放在偌大的袁府,百將的職位怕是有二三百人,可為什麼身為袁府大管事的馮桐,卻要看你的眼色行事?……彆急,我話沒說完,還有其三,你對左彣,雖然尊重,卻並不敬畏,給我的感覺,怎麼說呢,就像他是部曲,而你是主將一般。至於馮桐,你更是沒有放在眼裡一絲一毫,而他卻仿佛對你十分的害怕。”
鄧滔默然,過了一會,道:“郎君就是憑這三點,覺得我應該能接的住飛夭三箭?”
“我不敢確定,但袁氏的門第何等高峻,府內有什麼隱藏的高手並不奇怪。我隻是奇怪,你這樣的人放到任何一個地方都是了不得的人物,為什麼會甘心在袁府做一個身份低下的部曲?”
鄧滔突然笑了,這還是徐佑登船以來第一次見他露出笑容,斧刻般的臉部綻放出一種奇特的魅力。他仍舊是剛才跪坐的姿勢,一動沒動,可給人的感覺,卻在刹那之間變成了一座山,一座城,仰不可及,高不可攀,廣袤而深遠。
“傳聞中徐家七郎隻是一個不通經、不讀史、不習字、不善文的粗鄙、跋扈、無禮之人,整日介的在郡中走馬章台,欺壓良善,要不是在武學上還有點天分,可以說全身上下,一無是處……”
徐佑拿起茶壺,給自己和鄧滔斟滿了茶,笑道:“百將辛苦了,能在我這種壞到極處的人身上找出一個優點,真的挺不容易。”
“哈哈哈,”鄧滔大笑,極儘豪邁之態,道:“說這些話的人真該到這艘船上來看一看,他們眼中那個粗鄙不文之人是如何反客為主拿走了指揮權,又如何殺一儆百穩定了軍心,更是如何步步為營,將殺月二夭輕易的困死於局中……”
“這是戰陣之法,不過是家中聽長輩閒談學來的微末之技,不值一哂,百將過譽了。”
鄧滔眼眸中閃爍著精光,盯著徐佑的臉,道:“勝而不驕,敗而不怨,謙和恭謹,風度翩翩,言出如有華章,足行若似鶴步。郎君,要不是我對你知之甚深,能夠確認你不是彆人易形換貌假扮的,否則,也真的會以為你是換了一個人。”
徐佑心中一凜,劍眉上揚,沒有在換不換人這一點上糾纏,而是直接抓住他話裡的漏洞,道:“知之甚深?”
鄧滔輕笑道:“郎君勿怪,自從你跟祭……哦,袁家女郎定親之後,我曾受命赴義興數十次,關於你的調查資料足以放在案頭三尺高了。”
他語速極快,說到“祭”時迅速切換到了“袁家女郎”,所以徐佑沒有察覺。聽了他的解釋,要是以前的徐佑,肯定二話不說,要把鄧滔打的半死,任誰知道自己被暗中窺探,所有隱私暴露無虞,都會深深感到受了不可原諒的冒犯。但徐佑一點都不放在心上,因為在他那個時代,背景資料調查隻是每一次金融行動的基本功罷了,有些時候,手段要比鄧滔惡劣百倍千倍。
“受命?受誰的命令?袁公?”
鄧滔對徐佑的鎮定自若十分欣賞,從他的眼中就能看的出來,道:“這個恕職下無可奉告。不過郎君放心,我對郎君沒有一點惡意,或許該告訴你知道,這一次袁府派來義興迎接郎君的部曲,本來並不是我們這個百人隊,是我托人求了郎主,才臨時做了調換。”
也就是說,鄧滔是刻意出現在自己身邊,徐佑笑道:“我相信你沒有惡意,不然也不會開誠布公的跟你談。不過,你的目的究竟是什麼?”
“我的目的很簡單,就是護送郎君安全抵達晉陵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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