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絲鮮紅的血跡從額頭與地麵的接觸點滲了出來,給這個黑夜平添了幾分悲情的色彩。
“望女郎成全!”
房內傳來一聲輕歎,道:“後日衡陽王就會抵達晉陵,其餘的事我來安排,至於能不能讓你如願……”
“隻要能夠接觸衡陽王,棲墨會有法子抓住這次機會!”
袁青杞的聲音聽來有幾分疲憊,也有幾分淡然,道:“去吧,我會除去你的‘命籍’,從這一刻起,你不再是我道門中人,今後也不許對外人提起我道門之事!”
“大祭酒……”
水希顏色一變,低聲斥道:“莫要胡言!女郎已經說的很明白了,還不速速離去?”她事先已經清空了周邊的侍婢,又吩咐了心腹人等在四周的隱蔽處把守,不虞會有人聽到。並且之所以不讓棲墨進屋,隻是跪在門前,也是為了以防萬一,防堵悠悠之口做的有備無患。
杞墨不再言語,等了片刻,不聽袁青杞說話,知道此事已經無法挽回,又重重的磕了三次頭,再起身時,如婦人一般秀美的臉龐流下來兩行清淚,然後決然轉身離去,消失在院外的夜色裡。
水希走了進來,關上門,望著屏風後的床榻,低聲道:“女郎,棲墨這樣做,其實也不僅僅是為了自己。衡陽王這次來晉陵必然會再向郎主提親,如果棲墨能……能遂了心願,至少會讓我們應對起來容易一些……”
“我何嘗不知……與不謝,奪不恨,他既想報恩,又想報仇,此心已無清淨,不如去了命籍,還他自由自在……況且那人何等的身份,他想利用衡陽王達到目的,一不小心就會萬劫不複,連累道門,去了他的命籍,也好未雨綢繆!”
水希不敢再說什麼,正要過去伺候,突然聽到裡麵傳來一句呢喃聲:“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水希停下腳步,腦中卻浮現出了徐佑的身影,以及那句“不看三娘的麵子,也要看你的麵子,我跟她計較什麼!”的調侃。
這個人,眼睛很溫和,可笑起來的時候,卻有些讓人忍不住扯他耳朵的壞!
不知道已經被認定為壞人的徐佑正在船艙上生悶氣,距離離開晉陵已經兩日夜了,可他卻沒有跟履霜說一句話。不過履霜也不是好惹的,笑盈盈的端茶倒水,鋪床疊被,渾不在意徐佑的態度,還幫著船家父女準備膳食,又曲意交好,很快跟秋分成了無話不談的好姐妹,連左彣這個大老祖也忍不住暗示徐佑不要太冷落了人家,把徐佑氣的直罵他倆都是叛徒。
這一晚半夜時分,徐佑從睡夢中醒來,聽到耳邊傳來沉悶深遠的鐘鳴,披衣走出艙外,明月高懸,倒映著綠波蕩漾的江水,讓人頓時渾然忘憂。
鐘鳴一下接著一下,徐佑也沒了睡意,坐在船頭,雙手撐在身後,遙望著岸邊的景致,雙腳垂在舷外慢悠悠的晃動,真是說不出的愜意逍遙。
白天的時候問過船家,說要在吳縣外停泊休息,估計這裡應該離吳縣不遠。雖然不知道聽到的鐘聲,是不是來自妙利普明塔院,也就是後世著名的寒山寺,但也應該是吳縣的寺院無疑。
此情此景,不僅徐佑,但凡是個後世來的穿越者,都會忍不住念出這首千古絕唱,道:“月落烏啼霜滿天,江楓漁火對愁眠。姑蘇城外寒山寺,夜半鐘聲到客船。”
“好詩,好句,好景!”
徐佑沒有回頭也知道是履霜跟了出來,終究男人氣度,淡淡的道:“你也睡不著?”
履霜走到徐佑身邊,看他悠揚愜意的姿態,低聲道:“我也可以這樣坐下來嗎?”
徐佑聳聳肩,往旁邊挪了挪,道:“坐吧,你既然離開了袁府,已經是自由身,想做什麼,都不需要經過彆人的同意!”
履霜小心的撩起裙裾,學著徐佑坐在船頭,不過畢竟是女子,雙手沒有放到身後,而是平放在腿側。
“郎君忘記了?水希可是把我的奴籍一同交給了你……”
徐佑從懷裡拿出那份奴籍憑證,隨手撕的粉碎,手一揚,隨風灑到了河中,道:“現在呢?”
履霜沉默良久,癡癡的盯著江水中漂浮的紙屑,看著它們被水浸濕,然後被流逝的江水囊裹到了深處,再也看不到一絲一毫的痕跡。
她自由了,
可她自由了嗎?
鐘鳴還在持續,履霜的眸子中泛起了淚滴,哽咽道:“郎君要是真的如此厭惡履霜,我可以立刻跳到江水中,以死明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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