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車遙遙兮馬洋洋(2 / 2)

寒門貴子 地黃丸 5505 字 10個月前

何濡跪坐蒲團上,執起藤紙細細觀看,道:“詹文君為人爽朗,大有男子俠氣,可筆跡卻柔媚多嬌,想必內心深處,也渴望有情郎常伴身側。七郎,若說方才隻是說笑,此刻卻不妨認真一些,娶了她,對我們大有裨益。”

徐佑見他不像是說笑,也認真起來,端坐片刻,沉聲道:“不妥!詹文君身份過於複雜,前有郭勉,後有杜靜之,而郭勉又牽扯到了江夏王,杜靜之牽扯到了天師道,無論哪一方都不是易於之輩。你我勢單力薄,要僅僅渾水摸魚,隔岸觀火還好,真要陷入太深,恐怕過猶不及。”

“那是自然,我說的是將來,而非當下。”何濡似笑非笑,道:“難道七郎已經迫不及待至此,想要今夜就‘舒而脫脫兮!無感我帨兮!無使尨也吠’?”

“舒而脫脫兮!無感我帨兮!無使尨也吠!”一句出自《召南?野有死麕》,是《詩經》中很有名的一篇野合之作,大意是“慢慢來啊少慌張!不要動我圍裙響!彆惹狗兒叫汪汪 !”。

聽文辨義識心,可想而知何濡這個家夥是如何悶騷,徐佑冷哼一聲,道:“你要說彆的,我還真懶的駁你。偏偏這篇《召南》,鄭康成可是在《鄭箋》裡釋義過的,說貞女讓吉士以禮數相待,可吉士卻無禮劫脅。你用此詩,可是譏諷我是吉士,而詹文君是貞女嘍?“

“鄭康成……哈!“何濡毫不遮掩眉角的不屑,道:”經學家的心被聖人之道給迷住了,好好一篇少女懷春的詩作,讓他們一釋義,就成了可堪後世之表的道德文章。於是懷春之女就變成了貞女,吉士也就變成**之男,情投意合就變成了無禮劫脅,急迫的要求就變成了凜然不可犯之拒。可悲可笑!”

“連鄭康成你都不放在眼裡……其翼,知道我最喜歡你哪一點嗎?就是這種蔑視一切聖人的勇氣和膽量!”徐佑笑道:“不過,鄭康成畢竟是大儒,他的釋義未必全是錯的,兼聽則明偏信則暗,不要太。”

鄭康成也就是大經學家鄭玄,朱熹說過“康成畢竟是大儒“,這位朱夫子一生說過許多奇奇怪怪的言論,唯有這句是徐佑很讚成的,所以引用來告誡何濡。

何濡哂笑道:“大儒?《中庸》開篇就說‘天命之謂性’,後又說‘率性之謂道’,這篇《召南》明明做到了率性為之,卻被這些大儒們刻意曲解後用來證實他們的道,豈不是掩耳盜鈴,可悲可笑?“

徐佑笑了笑,道:“你要再往後活上數千年,肯定如魚得水,大有同道。”

之所以這樣說,是因為在五?四之後,顧頡剛、胡適、俞平伯等一大波學著對《召南》進行了平反和肯定,何濡的思想和見識,不能說領先了數千年,但至少要更契合後世多一點。

何濡沒聽到徐佑的意思,不過徐佑也沒有要跟他解釋,站起來將案幾上的藤紙付之一炬。這樣容易貽人口實的東西還是銷毀的好,望著星星點點的火光,淡淡的道:“與詹文君一事,以後不許再提。”

何濡泠然一震,望了望徐佑,收斂氣息,眼觀鼻,鼻觀心,沉聲道:“諾!”

當天晚上,幾輛牛車趁著夜色離開了錢塘,趕赴三十裡外的明玉山。

此山麵積不大,方圓十數裡而已,但連綿起伏,林蔭密布,風景十分秀麗。

“……山中往西去,有一處絕崖,崖水自上而下,飛湍十餘丈,墜入碧玉清潭之內。郎君自義興來,定沒見過那樣壯觀的景致,等會稍作休息,我帶你去瞧瞧如何?”

說話的是百畫,此次進山,由她作陪,而萬棋則在車隊前方帶路。詹文君自從跟徐佑一見後再沒有出現過,不知在忙些什麼。

徐佑身杆筆直,跪坐在牛車上,隨著車轅的搖晃而左右不定。秋分在後麵的牛車上照顧履霜,所以被百畫這個不知男女有彆的小娘擠到了身邊,一路上嘰嘰喳喳說個不停,倒也減去了幾分途中的寂寞。

“隔幾日有了閒暇再去瞧不遲。“徐佑微笑道:”我們來此有要事,最好在宅院裡深居簡出,免得引人覬覦,多生事端。“

“隱宅坐落處很是隱秘,何況明玉山是我郭府的私業,等閒不得進入。連周邊山澤之人,尚且不敢妄自采飲一水一草,郎君放寬心便是。“

權豪之族,擅割林池;勢富之家,專利山海。封山占水之盛,是當時社會形態的一大特色,徐佑對此雖然不以為然,卻也不會在百畫眼前多說什麼。

“那樣再好不過!”徐佑話風一轉,道:“怎麼不見你家夫人?”

百畫回道:“富春縣來了人,夫人去會客了,所以脫不開身來。”

富春縣?

吳郡朱氏派人來了!

詹文君終於等來了她的第一個援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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