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智托陸宗周帶話,是給他台階下,想讓他親自綁了魏度去報案,這樣麵子上好看,大義滅親,說出去也好聽,可內裡卻依舊丟的一乾二淨。
陸宗周見魏文暄舉棋不定,無奈的道:“魏度的才乾你最清楚,憑他一人,能夠運作遍及南北兩國、傾覆揚州數郡的私掠生意嗎?”
“不錯,多虧你提醒,我一時慌亂,沒想到此節!”魏文暄皺眉道:“魏度讀書不成,學武也不成,城府有些,卻極其有限,絕無可能是主謀!”
他望向陸宗周,陸宗周低首垂眉,老神在在,並不說話!
魏文暄知道他在等自己表態,道:“好,魏度一事,若是證據確鑿,我絕不包庇,該笞就笞,該殺就殺,全憑國法!”
“行了,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陸宗周打了個哈欠,慵懶的站起身,道:“我這把老骨頭就陪你走一趟吧。”
“去哪裡?”
“刺史府的大牢!”
早候在一旁的奴仆送來青色大氅,仔細的幫陸宗周的穿戴暖和,備好的牛車圍著厚厚的羊皮氈,裡麵燃著銅製鶴點龜背爐,感受不到一絲的寒意。
陸宗周斜靠在背枕上,身子隨著牛車的顛簸微微晃動,雙手攏在袖子裡,道:“見了魏度, 要他如實回稟,無論牽扯到誰人,牽扯到何姓,都一五一十的說出來。以他的本事,最多是個從謀,若供述有功,說不定可免一死!”
“幕後的人……兄長腹中可有答案?”
“幕後是誰,現在你不必知道,等下到了刺史府,孟行春可能會找你密議。切記,切記,一切照他的意思去辦,不要爭執,更不要嚴詞拒絕!”
“司隸府的黃耳犬,吠吠而鳴,不做人聲,搭理他乾什麼?”
魏文暄正人君子,向來看不起司隸府的鷹犬。陸宗周歎道:“過剛易折,你這脾氣……司隸府是鷹犬不假,但他秉承主上的天心,你若想讓魏氏此次有驚無險,就不要得罪他,更不要跟他對著乾!”
“好吧!”
形勢比人強,魏文暄彆無選擇。到了刺史府,胡謹再次斟茶待客,魏文暄怒容滿麵,道:“魏度那個畜生在哪,麻煩長史現在就帶我去見他!我非親手打死這個讓祖宗蒙羞的畜生不可!”
“息怒,太常且息怒!”胡謹怕他氣出個好歹來,忙安撫了一會,道:“魏度不修身,不慎行,惹來禍事,非太常和魏氏的錯。今日有陸司空、朱侍郎和孟假佐在,是非曲直,必定會給太常一個說法。”
說著朱智從內堂走了出來,一揖到地,神態恭謹,道:“小子無禮,不敢奢求太常原諒,日後定親至上虞,負荊請罪。”
魏文暄不管心裡對朱智有什麼觀感,當著胡謹和陸宗周的麵,不能不表現的大度一點,扶著他的胳膊,道:“快請起,魏氏門戶不靖,以致出了這樣的孽子,該當老朽向侍郎請罪才是!”
“不敢,不敢!”朱智見好就收,道:“孟假佐在後麵靜候太常,有密事商議!”
要擱往日,彆說孟行春安坐不動,竟敢要魏文暄去見他,就算孟行春親自登門投遞拜帖,魏文暄也未必肯撥冗一見。歸根結底,若是自身清正,司隸府的人你可以無視他,可要是自身出了瑕疵,司隸府就是最恐怖的所在。
破家縣令,滅門刺史,司隸府卻可以破家滅門,並將遺毒波及子孫後世!
魏文暄明白,這是孟行春的下馬威,故意折辱他,但正因如此,他才更要忍耐。如果一個小小的司隸府假佐,都可以公開折辱他,說明形勢已經十分的嚴峻,為了家族,沒什麼不能忍受的!
魏文暄去見孟行春,大堂中胡謹坐於主位,臉上掛著人畜無害的笑容,陸宗周坐於東首,閉目養神,穩如泰山,朱智坐在南下,自顧飲茶,神態平靜如常。
三人默然無言。
一盞茶儘,再添滿一杯,少頃又儘,如此反複三次,魏文暄終從內堂走出,臉色不是很好,陸宗周抬頭望了他一眼,又繼續閉目神遊,胡謹和朱智起身相迎,魏文暄一字字道:“帶我去見魏度!”
魏度被關在刺史府的大牢中,待遇不錯,單獨一個牢房,四周沒有閒雜人犯,二十個獄卒把守的嚴嚴實實。魏文暄連過了三道牢門,才走到魏度跟前,他穿著普通的布衣,雖不華貴,卻比那些穿囚服的犯人多了幾分尊嚴和體麵。
看到魏文暄,魏度立時崩潰大哭,道:“大伯,救我,快救救我!他們要殺我,我不想死!”
“閉嘴!”
魏文暄恨鐵不成鋼,但又不能在此地責罵他,道:“想要活命,就如實供述賀捷是如何誘你入夥,如何帶著你掠賣良人,又是如何運作這樣私通南北的大案。若有一字虛言,我現在就走,將你交給刺史府嚴懲不貸!”
“我說,我說!”魏度這幾日頭蒙著黑布,在車廂的暗格裡轉運數百裡,死尿都在狹小的空間裡解決,腥臭味足以讓人窒息,恐懼、不安、焦躁、茫然,身體和精神的雙重煎熬讓他處於崩潰的邊緣,要不是心中存著希望,家裡人發現他失蹤,肯定在積極努力的營救,恐怕早就堅持不下去了。
終於盼來了魏文暄,魏氏的宗主,魏度曾經極度仇視的人,現在唯一的救星,真是讓他做什麼就做什麼,賀捷不重要,日進鬥金的生意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的命!,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