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蘇棠施禮離開,陸會猶自怒氣難消,在堂中來回踱步。他覬覦蘇棠美貌,想著循循善誘,略加勾引,定可以將其納入房中,予取予求。不想此女如此不識好歹,裝傻充愣,果然鄉野村婦,沒多少見識,難登大雅之堂!
劉彖從後麵轉出身形,他比蘇棠來的更早,一直待在隔間裡靜聽,笑道:“明府息怒,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不必為了這等不識抬舉的小女娘生氣!”
陸會哼了一聲,轉念想起蘇棠的容顏和身段,心裡又有些癢癢,捂嘴咳了兩下,道:“小家碧玉,大抵如此吧,倒是彆有一番韻味。”
劉彖聽出來端倪,湊到近處,低聲道:“明府大人大量!不過,若是使君有意,在下有一計,不怕那羅敷無情……”
陸會神色微動,卻不置可否,移開了話題,道:“那些匠戶還由你用著,但是給我記住了,這次不要再惹事,明年四月,四十九尊佛像必須全部完成。”
劉彖心知肚明,不拒絕就是同意,笑容裡滿是奉承,道:“明府放心,我一定辦得妥妥當當。”
這是一語雙關,既要把佛像的事辦妥,蘇棠的事更得辦好!
陸會大為滿意,劉彖這個人雖然是最低賤的商賈之流,但心思玲瓏,手眼通透,使用起來順手的很,比起衙門裡的那些陽奉陰違的下屬可要舒坦多了。
蘇棠回到家中,隻覺疲憊不堪,一覺睡到午後,起身後倚在窗前遙望著對麵的靜苑,方繡娘不知何時立在她的身後,取了一件素襖披在肩頭,憐惜道:“寒氣太重,多穿點衣物。”
“姊姊,你說,世間男子是不是都很虛偽?”
方繡娘猶豫了下,道:“女郎是指徐郎君嗎?”
“徐佑?”蘇棠眼波迷離,微微俯下身子趴在窗楹上,玉手探出了窗外,屋簷掛著的水珠滴落在掌心,不染一點塵埃,清澄無比,道:“昨日你四處求救無門,隻有他冒雨急馳,怒而殺人,救我們於傾覆之間。這樣的男子,我隻在書裡讀到過,本以為他如同楚昭王的門士石奢一般,為人公正而好義,卻不料麵對陸會的威逼竟甘於俯首,不惜卑躬屈膝以媚上……”
方繡娘之前已經聽她講過跟徐佑的辯論,柔聲道:“其實徐郎君說的也有道理,該退讓時還是退讓的好。俗話說民不與官鬥,何況陸縣令不是等閒的官,那可是陸氏的子弟,他的話,徐郎君不敢不聽!”
“道理?天下的道理在聖人的書中,而不是門閥的權勢。若是因為陸會出身華族,就對他言聽計從,無視其枉顧國法的行徑,豈不是愧對聖人的教誨?”
蘇棠輕輕合攏掌心,感觸到冰冷的水珠破碎時的顫動,仰起頭,望著淅淅瀝瀝的雨線,充滿向往道:“漢時宦者專權,太學生們聚眾清議,針砭時弊,自公卿以下,莫不畏其貶議。那時節的讀書人想來跟當下的讀書人不同,他們誌在於道,臨難毋苟免,才稱得上真正的大丈夫!”
“女郎,聖人的道理我是不懂的,但是在錢塘,縣令就是天爺一樣的人,我們小門小戶,無依無靠,但求安穩度日,何苦學那些讀書人去招惹是非?”
“你不懂!”
蘇棠垂下眼瞼,青絲斜墜,玉骨冰肌,如同江南煙雨裡最美的畫卷,低聲呢喃道:“你不懂的!有時候不是我想惹事,而是有人非要來尋你的麻煩,避也避不開的!”
她想起陸會今天的表現,明裡暗裡透著些許的曖昧不清,隻願那番不假辭色的話,能夠讓他明白,權勢可以讓徐佑低頭,卻不能讓一女子委身!
正在這時,一名侍婢跑了進來,慌張說道:“女郎,大門外來了幾個遊俠兒,叫嚷著要找什麼人……”
方繡娘臉色大變,怒道:“逐他們出去!找人彆處去找,這裡沒他們的人!”
“我說了,可他們一個個凶的很,根本不聽!”
方繡娘對蘇棠道:“我去看看,女郎你且歇著!”
蘇棠止住了她,容顏轉冷,道:“我隨你去!”
門外的人蘇棠她們從沒見過,為首的穿著黑衣革帶,圓字臉,丹鳳眼,並不可怖,說話也很客氣,拱手道:“打擾女郎,我叫馬金,來找我兄弟馬銀。”
蘇棠淡淡的道:“我門內沒有男子,更沒有閣下的所謂兄弟。此乃私宅,男女有彆,請兄台即可離去!”
“女郎這話我就不愛聽了,有沒有男子,你說了不算,得聽聽錢塘縣的百姓們怎麼說!兄弟們,你們在街巷中都聽到什麼了?”
“聽到的多了,嘖嘖……隻是怕說出來,蘇女郎臉上掛不住!”
“就是,畢竟還沒嫁人呢。要先臭了名聲,誰還敢明媒正娶呢?”
“什麼正娶不正娶的,人家蘇女郎也沒說一定得嫁人不是?”
“不嫁人?不嫁人,守活寡嗎?”
“活寡?嗬,沒聽西街青荷巷的老玉頭說嗎,蘇女郎的家門白天緊閉,晚上可就悄悄的開著,總有俊俏的郎君時不時的徘徊門前,至於是不是進去了,這……我就不知道了!”
眾人齊聲哄笑,眼神在蘇棠的身子上下打量,猥褻之極。馬金擺了擺手,讓他們噤聲,瞧著蘇棠變得煞白的臉色,笑道:“我知道這些都是市井閒人的流言,女郎不是那等不知廉恥的人。但我兄弟昨日被女郎的部曲斷了手臂,現在又生死不知,我來尋他,於情於理都說的過去吧?”
“斷臂?”蘇棠厲色道:“你是說昨日在鏡丘那個畜生嗎?”
馬金陰沉著臉,往前逼近三步,道:“他是我親弟弟,你罵他畜生,可是說我也是畜生嗎?”
蘇棠強忍著心中的怒氣,道:“昨日的事,縣府已經審定結案,你要找人,找陸明府去要!”
“縣衙我問過了,沒見到我兄弟。鏡丘我也去過了,連個鬼影都沒有。好好一個人,總不會活不見人死不見屍,定是你記恨在心,派人將他滅了口!說,屍體埋哪裡去了?”
“那樣的畜生,死不足惜!”蘇棠這會冷靜下來,不管這個馬金說的是真是假,那個斷臂的遊俠兒確實不記得怎麼處置了,隻是依稀有些印象,似乎在她們上了牛車之後,徐佑的部下,那個叫吳善的將他捆起來帶到了山崖邊,難道……
“你速速離去,沒有縣府的棨牌,休想進這裡的宅門!”
蘇棠這般強硬,馬金也沒有辦法,硬闖私宅是大罪,惡狠狠道:“行!我們先走,明日還來,不給老子個說法,我看你怎麼在錢塘立足!”,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