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冒用公主的名諱,隻是為了在亂軍中能夠自保!郎君或許不知,像我們這樣的低賤女子,一旦被擒,無不成了賊人的玩物,連死都成了奢望的事。唯有身份貴重,奇貨可居,才有一絲可能保全住性命和女兒家的清白,郎君若要責罵,我絕無怨言……”
徐佑心中苦笑,隻聽你的談吐,哪裡像是出身低賤的女子?不過安玉秀倒是個聰明人,頃刻之間就明白自己的用意,順著假冒身份這個台階爬了起來。看上去有點自欺欺人,但有些事,隻能看破不點破,掛著這層窗戶紙,大家相處起來沒有避諱,彼此都留下三分餘地。
“都是為了活命而已,我責罵你做什麼,起來吧!在這個房間內,我能保證沒人欺辱你,主人和奴婢的戲言,都是做給彆人看的,當不得真。若出了房門,生死由人,各安天命,你自求多福,我也自求多福!”
徐佑走到旁邊坐下,看著安玉秀慢慢站起來,倒了杯茶,喝在口中隻有苦味,道:“我跟你說實話,現在這種局麵連我也不知道還能夠維持多久。劉彖喜怒無常,隨時都可能翻臉,都明玉高深莫測,更是不知葫蘆裡賣的什麼藥。真到了危機關頭,我一個廢人,不僅救不了自己,也救不了任何人,希望你明白這一點。”
安玉秀猶豫了下,有個問題不問清楚,她實在不敢相信徐佑的任何話,道:“郎君又是如何保住了性命?我聽聞義興徐氏好像跟天師道也有化解不了的仇怨……”
“都明玉想逼我寫討伐朝廷的檄文,我以死推脫,才贏得了這片刻清淨。”徐佑道:“但檄文也算不得要緊事,三吳什麼都缺,就是不缺才子,都明玉得了揚州數郡,總會有些自詡懷才不遇的敗類想要投敵去謀取富貴,人家寫的檄文未必比我的遜色!”
安玉秀蕙質蘭心,一點就透,秀眸裡流出幾分失望和黯然,道:“我懂了,怪不得郎君說隻有片刻的清淨……”
徐佑點點頭,道:“反正人為刀殂我為魚肉,多思無益,你也不用太過憂心。錢塘失陷旬日,若我所料不差,朝廷應該已經勒令揚州都督府出兵平亂,這裡是隔斷南北的要衝,也是府州兵和反賊正麵交戰的首選之地。如果朝廷勝了,我們或有逃生的希望,如果朝廷敗了……”
安玉秀聽的認真,臉上露出詢問的神色,徐佑接著道:“朝廷敗了,不過一死!”他揚了揚眉,反問道:“你怕死嗎”
“我……我不知道!”
安玉秀感到茫然,她生來就高高在上,不識人間疾苦,無論是皇宮內府還是賀氏門庭,她聽的是旁人的誇讚和逢迎,吃的是百味珍饈,穿的是綾羅綢緞,仆役成群,出入乘車,生活算不得奢靡,可也幸福安樂,又何曾想過這個死字
徐佑冷靜的不同尋常,將殘酷的現實血淋淋的撕裂在安玉秀眼前,語氣卻無比的輕描淡寫,道:“生而畏死,人之常情。但,人終有一死,不過早晚不同罷了,真到了當死之日,也許就沒那麼怕了!”
安玉秀受不了他那副天塌下來也毫不在乎的神情,忍不住譏嘲道:“郎君又沒死過,怎麼會知道死時是什麼樣子呢?”
“我是死過的人了!”
徐佑眼觀鼻、鼻觀心,道:“義興之變那一晚,我就該死了,如今活一日,都是老天爺賞的恩賜。所以,我不畏死!”
安玉秀默然半響,道:“我還做不到郎君這麼坦然無畏……”
徐佑另取了杯子,斟滿茶水,往案幾的對麵推了推,道:“隻有不畏死,或許還有一絲生機!”
安玉秀走了過去,跪坐在蒲團上,端起茶杯,看著杯中搖曳的容顏,道:“我不懂!”
徐佑的鼻端傳來淡淡的清香,不知什麼牌子的水粉,至少錢塘謝蘅蕪家的水粉沒有這樣雋永的味道。
“你現在不必懂!”
正在這時,一聲炸雷,激蕩的整個天際為之一晃,豆大的雨滴傾盆而下,徐佑和安玉秀同時望向窗外。,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