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中校署令(2 / 2)

寒門貴子 地黃丸 9707 字 10個月前

祖騅伸手扶住他的胳膊,道:“快請起!”然後讓他進屋,道:“進來說話!”

徐佑剛想邁步,又察覺不妥,望著蕭玉樹,道:“將軍先請!”

蕭玉樹笑著擺擺手,道:“你們先聊,我還有軍務處置。微之,你答應我的,七日後,我要聽到喜訊!”

“好!”

“軍中無戲言?”

徐佑哪肯上他的當,道:“我非將軍部曲,也非朝廷軍士,將軍的軍法與我無乾!不過,有祖先生在,我至少九成把握,可以讓將軍得償所願!”

“那……我靜候佳音!”

等蕭玉樹離開,祖騅拉著徐佑進屋,可滿屋的算籌,無處下腳,他倒是不拘小節,雙腳胡亂撥拉,將算籌踢到角落裡,又拿出兩張爛的不成形的蒲團,和徐佑當麵跪坐。

“你小小年紀,如何通曉籌算之法的?”

“家中藏書頗多,我覺得有趣,便時常四處請教,故而略知一二,不敢說通曉!”

祖騅一時興起,有意考校徐佑的水平,道:“我來出題考考你?”

知道今日不徹底折服此人,想做點正事,恐怕還得頗費周折,徐佑正色道:“請先生出題!”

“以九乘二十一五分之三,問得幾何?”

“一百九十四五分之二!”

“咦?”這是今天祖騅第三次發出咦聲,道:“你不用擺算籌嗎?”

徐佑笑而搖頭。

祖騅也沒往心裡去,畢竟熟能生巧,這個題較為簡單,心算之法也可得出答案。不過由此可知徐佑不是吹牛皮,確實於術算一道頗有研究。

“我再出一題:今有生絲一斤練之折五兩,練絲一斤染之出三兩;今有生絲五十六斤八兩七分兩之四,問染絲幾何。”

這個稍許有點複雜,徐佑隨手撿起一根短木棍,頃刻間得出答案,道:“四十六斤二兩四百四十八分兩之二百二十三。”

祖騅並沒有打算用這道題難住徐佑,但是看到他的解題方法,卻有點瞠目結舌,驚呼道:“你這是什麼字,什麼算法?”

阿拉伯數字配合豎式運算,是數學界最偉大的創舉之一,難怪連祖騅這樣的大數學家第一次看到也被徹底震住了。

“這是天經字,至於算法,我稱之為玉算!合起來,就叫做天經玉算!”

“天經玉算……天經玉算……”祖騅敏銳的察覺到這種算法的革命性創舉,目光熾熱的望著徐佑,卻欲言又止,神態扭捏中透著尷尬。

徐佑全然當做不知,笑道:“先生可還有題目?”

祖騅明白,自古法不輕授,徐佑豈肯那麼容易的說出天經玉算的秘密,當下起了一較高下的心思,憑他的才智,也未必比不了對方。

“好,我再出一題:今有雞翁一,值錢五;雞母一,值錢三;雞雛三,值錢一。凡百錢買雞百隻,問雞翁母雛各幾何?”

“咦?”

這次輪到徐佑輕咦一聲,這不就是古代極其有名的百雞問題嗎?在另外一個時空,提出這個不定方程問題的人叫張邱建,寫了本很著名的著作叫,算算時間,此人恰巧生活在南北朝時期。

或者在這個錯亂的世界裡,同樣有人找到了不定方程組的存在和解法。徐佑眉頭微皺又舒展開來,拿著短木棍飛快的列好了方程式,然後給出了答案:“雞翁四、雞母十八、雞雛七十八;雞翁、雞雛;雞翁十二、雞母四、雞雛八十四。共三種答案,先生,不知我解的對否?”

祖騅這次不僅僅瞠目結舌,而是如喪考妣,死死盯著徐佑列出的方程式,久久沒有做聲。徐佑也不言語,靜默等候他從震撼中恢複過來。

良久,良久,

祖騅指著地上的x、y、z,沙啞著嗓子問道:“這,也是你說的天經字嗎?”

“對,天經字有很多種寫法,都是為了術算而生,運用起來極其的方便。先生若有興趣,等日後我可以全盤告知,絕不隱瞞!”

“真的?那可怎麼好意思……”祖騅猛然抬頭,嘴唇蠕動半響,又轉過頭去。他不善言辭,更不善逢迎拍馬,原意是想和徐佑套套近乎,可話到嘴巴,卻無論如何說不出口。

徐佑倒覺得祖騅十分的可愛,越是這樣質樸如璞玉、心無雜念的人,才可能在科學的道路上越走越遠,突然道:“方才我問先生,可是用割圓術在求圓周的率嗎?”

“啊?”祖騅幾乎要把徐佑視為鬼怪,道:“方才百雞之問,是我月前才研究出來的不定方程,你頃刻間就能作答。這就罷了,可用割圓術求率,你又是怎麼看出來的?”

徐佑笑道:“先生的心亂了!當初劉徽創割圓術,以求圓周和圓徑相除的不變之數,也就是所謂的‘率’,熟讀,看出先生所求並不難!”

“不,你懂割圓術,不足為怪。可這個‘率’卻是時常縈繞我心中的一個字,打算用作周、徑除數的表述,尚未跟任何人吐露……”

徐佑仰天打個哈哈,他還真不知原來“率”這個字用作比值是從祖衝之開始的。在楚國,自然有祖騅代替了祖衝之的角色,本該由這位中校署令發明創造的字,卻讓他越俎代庖。

這可真是不好意思了!

“所謂英雄所見略同,你我都認為“率”字合適,那就定下來吧,今後這個周徑除數,就稱之為‘祖率’!”

“這萬萬不可……”

徐佑毫不在意,道:“先生,這都是小節,你不必推辭,這也是你該得的。劉徽以割圓術窮究其理,求得‘率’在三丈一尺四寸一分五厘和三丈一尺四寸一分六厘之間,這個率大體是對的,比起周髀算經裡的徑一周三要嚴密許多。不知先生當下推算到了哪一步?”

祖騅頹然道:“我耗儘數年時光,日夜不息,也僅僅往後推算到了‘毫’而已,三丈一尺四寸一分五厘九毫!”

自劉徽開始,他在計算圓周率的過程中,用到丈、尺、寸、分、厘、毫、秒、忽等八個單位,對於忽以下的更小單位則不再命名,而統稱為微數。

徐佑讚道:“劉徽的割圓術推到三丈一尺四寸,其實已經到了人力的極限,看似往後一毫,卻要籌算無窮之數,先生能持之以恒,佑實在佩服萬分!”

割圓術其實就是求圓內的正多邊形麵積,從四邊、六邊、八邊到正九十六邊時,劉徽得到了3.4的數值,然後割到正92邊時,已經割不下去了,於是很聰明的利用幾個浮動的近似值,采用加權平均的算法,推到了3.46,這相當於正3072邊才能得到的數值。

而祖衝之最後推到3.45926時,相當於正24576邊時的數值,在沒有計算機的時代,僅僅靠著擺弄笨拙的算籌推導出這樣的數值,簡直堪稱神跡。

德國數學史家康托說:≈qut;曆史上一個國家所算得的圓周率的準確程度,可以作為衡量這個國家當時數學發展水平的指標。”

祖衝之的圓周率,足足領先了世界一千多年。

中國古代不僅有著最先進的文化,也有著最先進的科學,隻不過後來逐漸沒落了,可惜可歎。徐佑重新來到這個世界,報仇隻是最微不足道的事,他想做的,或者說想要完成的,遠遠比一姓之仇,一國之運要深邃和博大,甚至超越了胡漢之爭的界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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