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佑兒,彆走,救我!”
徐佑再次揮劍,鮮血四濺,人頭落地。
“阿母隻會舍身救子,爾等無心無根無識之徒,豈知大愛如天的道理?”
接著陸續有人出現,“乖孫子,讓爺爺抱抱!”
劍光一閃!
“阿佑,你比大兄都高了!”
劍光再閃!
“過來,讓十一叔瞧瞧,你最近有沒有練功偷懶!”
……
阿父、阿母、爺爺、十一叔、大兄、七姊,那些曾經鮮活的存在於他的生命裡的人,也曾眼睜睜看著他們死在那一夜的變故裡,現在卻又活著來到他的麵前,然後再次慘死在他的劍下。
徐佑揮劍不停,眼神由痛苦到茫然再到堅毅,最後越來越冷酷。此時又來一個小娘,穿著青裙,梳著丫髻,淚光如春水,咬著唇怯生生喊道:“小郎,我想你了!”
我想你了!
秋分。
徐佑突然想起和寧玄古的三年之約,算算時間,也快到了,手中雌劍沒有絲毫的停頓,從秋分的脖頸上劃過,一道近乎完美的血線驟然出現在那白嫩秀美的肌膚邊緣,然後炸裂。
他的眼神,終於從冷酷變得毫無生機!
紅和白,這世間最美的顏色!
夕陽落幕,火光搖曳,
徐佑單人隻劍,淡墨青衫,腳下是所有至親至愛之人的屍體,血汙遍地,他卻不染塵埃。
天地間鐘鼓大鳴!
一步,踏出,
虛空之上似有登天台階,就這樣一步步直入九霄雲外。
那裡,瓊樓仙閣,是無數人追逐的天宮!
金光萬道,龍鳳翱翔,各種珍奇異獸漫天飛舞,仙人們頭戴芙蓉冠,身著絳紗衣,飲瓊漿玉露,食龍肝鳳髓,千萬年無憂無慮,何等的逍遙自在。
徐佑踩著祥雲,加入仙人們的歡飲狂歌,如此不知日月,似過了一百年,又似過了一千年,耳中忽然聽到三十三層天外天傳來的悅耳清音:“你破九幽,斷世情,終登天界為仙人焉。從今爾後,無病疾之折磨,無權欲之煩心,無生死之困擾,人間舊事,皆成過往。你,舍下了嗎?”
徐佑停杯,駐足,回望人間。
人間離此九萬萬裡,層層浮雲之下,在那千山萬水之中,浮現了一雙美麗不可方物的眼睛,清幽明亮,燦若星辰。
天宮雖好,卻終不似人間有你!
徐佑的眸子裡終於恢複了一點生機,從微不可見繼而變大,變大,再變大,然後砰的巨響,天宮、人間、地府全部消失不見。
螢石閃爍的光,耳側輕撫的風,二十八個獸首猙獰,徐佑舉頭四顧,原來他已走過了玉橋,來到了高台之上。
清明依舊站在玉橋中央,雙手死命的攥緊,滿頭大汗淋漓,臉上的神情忽而絕望,忽而驚喜,忽而憂慮,忽而痛哭。徐佑很難想象,清明這樣的人,竟會有如此豐富的情緒變化。
經過那麼多滅絕人性的摧殘,清明以冰冷無情的外殼掩蓋著飽受創傷的心,但他始終沒有被這個陰陽顛倒的世間逼入魔道,艱難卻又不屈的守著心底那最後一絲良知。
人者,天地之心,天地萬物,本吾一體者也。生民之困苦荼毒,孰非疾痛之切於吾身者乎?不知吾身之疾病,無是非之心者也。是非之心,不慮而知,不學而能,所謂良知也。
這世間,很多人可以輕易的做人,卻偏偏願意去做鬼,去做妖,甚至去做狗,而有些人從鬼蜮爬出,曆儘磨難,隻為了行走在人間的陽光下,抬頭走路,不違良知,為自己書寫一個簡單的人字!
清明有罪,但其罪不在九幽,不在人間,不在天宮,而在他的心裡。隻有定心,才能贖罪。
徐佑堅信,這座橋,困不住他!
足足三刻鐘後,清明的神色歸於平靜,如同背負千斤重擔,無比緩慢的往前移動了一步,兩步,三步……
清明睜開眼,看到徐佑臉上那溫和的笑,將陰長生扔在地上,輕聲喚道:“郎君,我們又見麵了!”
徐佑歎道:“是啊,千百年後再見,你終於放下了過往,我很為你高興,簡直無以言表。清明,五品的山門裡,到底是怎樣的風景?”
清明徹底脫胎換骨,修煉青鬼律帶來的鬼氣再無分毫,笑道:“應該和左郎君看到的風景不同,五品之內,道有千萬。”
傳說中二十四洞的秘密可以吸收天地靈氣,使道法精進,通達仙府,原來是在這六橋上走一遭,若機緣到時,便可跨過武道天塹,叩開山門。
徐佑打趣道:“要不其他五橋再各走一次,說不定就此成了大宗師,我們不必再縮頭縮尾,打出去就是了!”
清明搖頭道:“我寧願現在就挑戰孫冠,也不會再去彆的橋上找死了!”
徐佑心有戚戚,他走的看似容易,破九幽時尚清楚虛幻和現實,斷世情時已經有幾分迷失,到了天宮仙界,再也分不清什麼是真,什麼是假,一不小心就會被永遠的困在橋上,直到筋疲力儘而死。
如果孫冠在此,肯定要對徐佑刮目相看,天師道立教四百年,能在焚降真香製造的幻境裡安然度過六橋的寥寥無幾,大多在九幽地府就被直接困死,更彆談連闖人間和天宮。
徐佑畢竟是轉世重生之人,心誌強大到可怕的地步,又有牽掛難舍,這才過了六橋。而清明修習的青鬼律奪天地造化,玄妙之處,或許不弱於道心玄微大法,比起徐佑其實更有過橋的把握。
一日之內,玉橋連度兩人,也算是天命所歸,非人力所能抗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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