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今夜月明人儘望(2 / 2)

寒門貴子 地黃丸 6432 字 10個月前

這個過程說起來很簡單,可要浴以五牲之溺,淬於五牲之脂,各自的數量配比,火候時間的把握,這些都沒有現成的數據,又沒有控溫和測溫的儀器,全靠操作者的主觀感受和冶煉技巧,實在是複雜困難到了極致。

徐佑隻是提供思路,打開了一扇門,若不是祖騅精通數術、天文、水利、冶煉和機械製造,堪稱這個時代最頂尖的全能人才,又不計辛勞、夜以繼日的進行瘋狂的實驗和無數次的記錄調整,加上明玉山不問成果,不問用途的提供大量資金支持,想要短時間內掌握雙液淬火法,造出宿鐵刀,無疑是癡人說夢。

左彣同樣拜服,道:“郎君真是生而知之!”

“灌鋼法倒也不是我想出來,之前看過*家典籍,裡麵就記載了灌鋼法的雛形,所謂“鋼乃雜煉生鍒者”。生,既是生鐵,鍒,既是熟鐵,雜煉也就是祖先生說的‘宿’。自古除聖人外,何來生而知之者?”

徐佑不想繼續這個話題,他關注的,是成本,問道:“像這樣的宿鐵刀,所費幾何?用時多久?”

祖騅想了想,道:“起始會十分昂貴,可等到技法純熟,匠人也練出手來,再大量鍛造,可以將費用降到三千文左右,一月可得刀千餘柄。”

百煉鋼造兵器的問題在於成本過高,曹操的百辟刀耗時三年,孫權的劍隻一柄就要可供七人兩年九個月的吃用,這樣的神兵利器,不能大規模量產,隻能作為貴族的玩物。一直等到綦毋懷文以天縱之才發明灌鋼法,並以此煉出宿鐵刀,這才在質量和成本之間找到了完美的平衡,讓古代軍工行業取得了突破性的進展。

“好!”何濡大喜,比剛才看到宿鐵刀時更加的激動,道:“不過此事暫且列為絕密,祖先生心知即可,萬萬不能泄露出去!”

祖騅還沉浸在創造曆史的興奮裡,沒有注意到何濡話裡暗含的深意,點頭道:“我明白,何郎君放心!”

既然徐佑身為灌鋼法的發明者,又是郞主的身份,自然這開天辟地的第一把宿鐵刀由他佩戴。徐佑也不推辭,他確實喜歡這把刀,交給清明拿著,和祖騅去參觀煉鋼爐。

“天地有形位,陰陽有柔剛,冶煉時也隻有陰陽柔剛相結合,才能造出最好的鋼來。所以我在背陰之處造這三座陰爐,專門冶煉鍒鐵。又在向陽之處造三座陽爐,專門冶煉生鐵。再在陰陽和合的交界處造三座歸一爐,將熔態的生鐵灌注到未經鍛打的鍒鐵裡,幾經變幻,方得灌鋼!”

祖騅先是自豪,繼而赫然道:“隻是開始時掌控不好溫熱,廢了好幾座爐子,白費了許多錢財……”

徐佑大手一揮,道:“錢能解決的問題,都是不事。這方麵你不用多慮,需要多少錢,就找計青禾去拿,回頭找其翼簽押即可。”

笑話,科學技術是第一生產力,要是不花錢不花時間就能搞出驚天動地的發明,天底下哪有那麼多的美事?

接下來徐佑又詳細問了爐溫的極限,和陰爐陽爐歸一爐的不同建造結構,以及送風能力和除渣能力等等,直到天色將暗,這才和祖騅回到房舍。他提筆在紙上寫寫畫畫,眾人都站在旁邊,大眼瞪小眼不明所以。

過了足足一個時辰,徐佑抬起頭,揉了揉太陽穴,疲憊的道:“觀方才的爐火,色澤純青,爐內的溫熱應該在千二百度左右。”

爐火純青這個成語的本意,就是指爐火成純青色,溫度已經到達了頂峰,也就是後世說的1200度。

度這個量詞,也就學過天經玉算的祖騅大概明了,他對爐溫的認知遠在徐佑之上,慚愧的道:“不錯,我用儘所有方法,也隻能成青色而已……”

“可這個還不行,爐火不到藍色,造不出我想要的那種鋼。祖先生,你要再造一座爐,高度在兩丈之上,儘可能的高,但也注意堅固。將內壁的直徑縮小到四尺以下,天經玉算裡提到過……還有,將鼓風木扇改的更大,用人力驅動的話,送風不足,這裡要用筒車。筒車需要水力,具體怎麼造,我過幾天給你圖紙,但也沒什麼稀奇,就是把東漢時的翻車改良一二,借助從高處流下的水力代替人力,讓鼓風木扇轉動的更快……再有,得額外造一間蓄熱室,通過空氣預熱來增加爐溫……”

徐佑這才發現在農耕時代想要搞點工業時代的東西太過艱難,也太過繁瑣,他隻不過想要給四輪馬車加一個避震裝置,可就是這種彈簧鋼,所需要的前置條件太多太多,並且很可能在付出了諸多努力之後,還是造不出來。

但是技術的進步,就是失敗堆積成山後才能讓後來人攀越而上,這並不是死毫無意義,而且在這個過程裡,還會有很多附加價值的意外之喜,比如宿鐵刀,比如即將問世的水車,這些發明都會給世人帶來極大的衝擊。

這是好事!

以目前的技術條件,想要提高爐溫,隻能先從爐子的結構改起,縮小橫截麵的大小,可以有效蓄熱,到了宋朝,人們就發現了這一點,冶煉的爐子再沒有超過四尺的內壁。而改進鼓風技術,可以在相同的時間內送進去更多的空氣,水力比起人力有巨大優勢。當初給天工坊選址的時候就考慮這個,所以毗鄰翠羽湖,很簡單就能開辟條水路過來,利用地勢的高低差,造出筒車送風。

至於蓄熱室,徐佑還真不知道具體構造,隻是知道有這麼個東西。不過有祖騅在,隻有提出想法,還沒有他造不出來的,可以邊乾邊造邊改,反正這不是急於一時的事,真的發明出來了,可是利在千秋。

好不容易搞定這些,徐佑領著眾人走出天工坊,明月高懸,秋風送爽,徐佑突發詩興,吟道:“中庭地白樹棲鴉,冷露無聲濕桂花。今夜月明人儘望,不知秋思落誰家。”

今夜月明人儘望,不知秋思落誰家!

金陵,千裡之外,可也有人在望著天上明月,思念著心裡的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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