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海裡的女郎仿佛鳳凰涅槃,發出清越的鳴叫,任火焰加身,卻微絲未動,依稀可看到那高挑的身影,又逐漸的消失無蹤。
為她陪葬的,除了連九尺這個三品小宗師,還有矗立了幾百年的寶瓶塔!
眾部曲無不凜然,他們都是上過陣的廝殺漢,不畏死,其實算不得什麼。可鸞鳥何等的身份,榮華富貴,享之不儘,麵對死亡竟這般的從容和決絕,若北魏從上至下,皆把生死置之度外,這樣強大的國度,如何征服?
徐佑早知身份地位到了鸞鳥這個層次,要抓活口委實不易,況且鸞鳥也是五品的修為,並非手無縛雞之力,不管是服毒還是選擇其他法子自儘,他攔不住,大宗師來了也不行。
歎了口氣,飄然落地,轉身回府去了,餘下來的事自有冬至料理,不用他來操心。
第二日接冬至奏報,寶瓶塔的大火已撲滅,沒有引發更大的火災。盛光寺的僧眾包括方丈、維那首座等隻有寥寥二十多人是外侯官安插的細作,其餘都是正兒八經的度牒和尚,並不知情。經過此**清洗,洛陽城內應該沒了白鷺官的隱身之地,但為了以防萬一,秘府將在明處宣布此次圍剿結束,部分人手轉入暗中,保持強度,繼續追查。
徐佑表示讚同,白鷺官不可小覷,就如同鸞鳥這次的謀劃,一旦成功,很可能影響戰局。冬至離開之後,他召見鄭琿,對主動投靠又立了大功的人,該賞則賞,不能寒了對方的心。尤其褚、潘、楊三姓伏誅之後,鄭氏成為洛陽乃至洛州和豫州的門閥之領袖,徹底收服他,對維持豫、洛的穩定很有好處。
“參見大將軍!”
“起來吧!”
徐佑招待鄭琿的地方沒有選在大堂,而是後院的湖心涼亭之中,溫了一壺酒,三五碟小菜,家常氛圍很濃。
既然要拉攏鄭氏,那就得擺出足夠的姿態,以千年鄭氏的家底,再奢靡也奢靡不過,簡單點,更能拉近彼此的關係。
“鄭公是陽平先生這脈的嗎?”
“是,陽平公生莊公,莊公生文普公,文普再有家父諱榮……”
徐佑若有所思,道:“那,鄭公和現居平城的鄭泰是三代外的血親了?”
鄭琿歎道:“正是!當初鄭氏舉族遷往平城,家父執意留下,雙方鬨得很不愉快。後來托了極大的人情,才求得宮中開恩,讓小半出身旁支的族人留在滎陽,繁衍至今,卻和平城的正房嫡係越來越隔閡了。”
“滎陽乃鄭氏郡望,怎麼舍得丟棄?”
“生死握於人手,不舍得又能如何?”鄭琿慘然道:“其時魏虜的鐵騎占了北方半壁,為了方便控製諸姓門閥,從各州郡望強遷全族到平城定居,旦有不遵,屠刀之下,滾滾人頭,不知殺了多少……”
徐佑道:“如此說來,鄭公和鄭泰並不親近?”
鄭渾忙道:“我雖奉命坐守滎陽,可早些年就把家業移到洛陽來了,滎陽隻是留了奴仆照顧祠堂和打掃舊宅,和平城方麵來往並不密切。當然,平城是鄭氏的主脈,我為旁支,尚要依附其上,逢節遇壽,該有的禮數也不缺……”
“侯官曹找到鄭公,鄭公為何要向大將軍府舉證?”
“我鄭氏衣冠華族,雖蒙一時之辱,但王師既複洛陽,自然沒有繼續從賊的道理,這是其一!”鄭琿離開座位,雙手作揖,濁淚順頰而下,道:“其二,大將軍愛民如子,遠勝索虜的凶殘無道,為百姓計,為鄭氏計,洛州歸楚,比歸魏好。”
徐佑點點頭,道:“其三呢?”
“其三,是小老兒的一點私念,若聽從侯官曹的指派,於城內起兵造反,僅靠四大家的部曲,尚不足五千之數,怎麼可能勝過大將軍的百戰雄師?明知必敗,我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可鄭氏千餘口,總不能白白葬送了……”
鄭琿跪地俯首,哀聲痛哭。生逢亂世,百姓不如狗,可這些看似強大的世家其實也身不由己,今日繁華似錦,明日廢墟殘垣,能真正掌控自己命運的人,少之又少。
徐佑親手攙扶,安慰道:“鄭公寬心,有我一日,定保你鄭氏無恙!”
“謝大將軍恩典!”
鄭琿顫顫巍巍的起身,等重新入座,徐佑為他斟酒,笑道:“鄭公,貴府不缺錢物田宅,我也不賞你這些,其他還有什麼需要,儘可說來!”
“外侯官因我折損了這麼多的人手,和北魏已是不死不休之局,小老兒家裡尚有能戰部曲千五百人,兒孫裡也有幾個不成器的,可以提槍騎馬廝殺,想讓他們追隨請大將軍前去討伐索虜,萬望俯允!”
鄭氏以文宗立世,想來是終於明白這次狠狠得罪了魏國的侯官曹,日後數不儘的麻煩,準備走軍功旺族的路子。
這是聰明的做法,亂世裡文采不足以保家,唯有手裡握著武力,才是長久之道。
徐佑沉吟道:“朝廷正軍選兵太過嚴苛,沒有數月的操練,難以成伍,倉促間來不及了……”
鄭琿急道:“若正軍不行,也可投入都督府為卒。大將軍,那朝不保夕的日子,小老兒實在過怕了……”
徐佑想了想,鄭琿功大,不能不賞,他又得罪了外侯官,得謹防著白鷺的刺殺,還是順了他的意,也好安其心,道:“也好,我即刻命人知會葉瑉,將這千五百人改編為洛州都督府的滎陽郡兵,由你舉薦一人擔任校尉,日後可協防洛陽。若立軍功,我自是不吝封賞的……”,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