叩叩——
輕聲敲響了門,葉淮景就在老人的目光下走進了書房。
書房還是上次他來時的樣子,鬱鬱蔥蔥的花木依舊矜持地盛開著,隻除了那位老人。
葉老爺子坐在書桌前,神色冷淡地讓葉淮景在旁邊坐下。
“我今天叫你過來,你應該清楚是為了什麼吧?”老人靠在躺椅上,微闔著眼,淡淡地問。
葉淮景沉默了下,“是和我父親一家有關嗎?”
“可以說和他們有關,也可以說和他們無關。”葉老爺子睜開眼,“我聽說,最近你經常帶著一個男人出入明珠?”
葉淮景心裡一個咯噔,終於明白了此次回老宅的緣由。
他心中沉吟一下,麵上仍然鎮定:“隻是兩次而已,我倒是不知道這就是經常了。”
“據說他還經常出入你的居所。”葉老爺子繼續往下說下去,沒理葉淮景剛才的話,“我找人查了查他,之前他上學也是你幫的忙吧?”
“爺爺,這是我的私事。”牽扯到白墨,葉淮景的臉色終於起了波瀾,他深吸一口氣,“請您不要插手我的私事。”
“私事?”葉老爺子的眼神淩厲,冷聲道,“你姓葉,什麼是你的私事!”
“……爺爺,我從來不欠葉家什麼。”葉淮景神色動了動,又馬上恢複了平靜,“風景成立初期,我確實借過葉家不少力,但在之後的眾多‘合作’中,我也早就還回去了吧?”
他在“合作”兩個字上咬了重音,意思不言而喻。
他喜歡誰,和誰曖昧不清,那都是他自己的事。他的親人或許有資格插手,但葉家沒有。
“葉淮景,你是葉家的子孫!”葉老爺子的聲音不由拔高了一個度,為葉淮景的冒犯感到憤怒,“我可以容忍你一次,但不能容忍你第二次!”
“當年白清河的事你一意孤行,所以我同意你的任性。怎麼這才多久,你又要重蹈覆轍了?”葉老爺子冷著臉,直擊內心。
葉淮景沉默,這句話就好像戳中了他心中隱藏的憂慮,一下子讓神經緊繃起來。
半晌,葉淮景才道:“他和學長不一樣。”
“白墨和學長不一樣。”他又重複了一遍,這一次,看向葉老爺子的眼神格外認真。
葉老爺子用布滿皺紋的指節敲了敲桌子,神色淡淡:“葉淮景,你現在的語氣神態,和你十年前一模一樣。”
“十年前,你為了你那個學長和家裡鬨開的時候,也是這麼一副固執自負的樣子。”老人閉上眼,心裡有些疲憊,“可事實證明,你的堅持可笑得很。”
“爺爺,”葉淮景的聲音有些乾澀,“白墨他是個很好的人……”
他和學長不一樣,但如果非要說哪裡不一樣,葉淮景也說不上來,隻是隱隱覺得,那雙眼睛看過來的時候,總是帶著滿滿的歡喜和愛意,比春風更醉人。
“你這是準備堅持到底了?”聽到孫子依舊冥頑不靈的回答,葉老爺子眼神冰冷,“葉家的繼承人,絕對不可能把同一個錯誤犯第二次!”
老人的語氣摻著冰渣子,像針一樣紮在葉淮景的心裡。於是那原本的幾分柔和,瞬間煙消雲散。
葉老爺子重視的,隻有葉家。十年前為了讓他放棄,所以親自宣布重新選擇繼承人,放棄了這個一手帶大的孫子;十年後的今天,他已經有了自己的資本,卻還是在被同一個理由威脅。
他的爺爺,到底什麼時候能明白,不是所有人都盯著葉家這塊肥肉垂涎三尺的?
“我知道,”葉淮景嘲諷地笑笑,“我本來也沒打算和葉家攪和在一起。”
葉老爺子和他四目對視,那雙鷹眼暗沉沉的,“你想好了?”
“我想好了。”葉淮景乾脆地應道,他站起身,宣布這個話題結束。
“再說,您今天讓梁婷留下來,不就是在警告我,葉家的繼承人不止我一個嗎?”
葉淮景走到門口,在出門的一瞬間,淡淡地說道。
沿著樓梯緩緩走下去,聽到樓上傳來的砰的一聲響,葉淮景有些意外,卻又覺得在清理之中。
他扶著扶梯,回頭看了一眼,這一次,可真是把老頭子氣得狠了吧?
葉淮景一邊想著,一邊用手揉了揉眉心,覺得整個人都累得不行。
“奶奶?”正頭疼著的葉淮景有些意外的看著眼前的老人,下意識往她身後看一眼,“您不是……”
“我讓她回去了。”葉奶奶笑眯眯地說著,招招手讓葉淮景跟著她過來,“過來陪老婆子喝喝茶,這天啊,越來越冷了。”
聽到葉奶奶這麼說,葉淮景不由莞爾,將心中的那些繁雜惱人的思緒壓下,坐在了葉奶奶的對麵。
葉奶奶出自海城有名的書香世家,在文藝界有著不可小覷的影響力。甚至上次白墨的事,葉淮景也是借著奶奶的由頭找的人。
而此時,這個氣質優雅的老人,正拿起紫砂茶壺,舉止從容地泡著一壺茶。
蒸騰的熱氣上湧,在祖孫二人之間建起了一道屏障,讓兩人的麵容模糊不清。
“上次醫院的那個小家夥,淮景很喜歡嗎?”將一杯茶推到孫子麵前,葉奶奶和藹地道。
“奶奶你知道了?”雖然這麼說,但葉淮景竟然覺得沒有多麼意外,他從來都沒想過。自己的那點小伎倆,可以瞞過一向洞察秋毫的奶奶。
葉奶奶點點頭,“樓上那麼大的動靜,我猜淮景你拒絕了你爺爺的要求吧?”
葉淮景默然,無聲承認了。
“哈哈,那可真讓人高興,我有多久沒看到那個自負的老頭子吃癟了?”葉奶奶得意地笑了兩聲,用讚許的眼神看著自己的孫子。
葉淮景有些無奈,搖搖頭一時失笑。
“隻是淮景,在這件事上,奶奶和你爺爺的意見一樣。”葉奶奶抿了口茶,神色慈祥地看著他。
葉淮景一頓,神色認真起來:“奶奶也反對我嗎?”
葉奶奶搖搖頭,“不是反對。”
她看著自己的孫子,眼神柔和,“這隻是不讚成。”
“為什麼?”葉淮景不解,“您一直是個開明的人。”
葉奶奶為人一向開明,雖然是研究古典文學的,但比起商場上的老古董葉老爺子,是真正的胸懷廣闊之人。
整個葉家,葉淮景真正親近的,也隻有這個總是笑嗬嗬的奶奶。
“你們的差距太大了。”葉奶奶拿起茶壺,打住了葉淮景想要辯解的話,“這個不適合,奶奶說的不是家世能力。”
“而是你們的年齡。”
葉淮景神色微動,他隱隱明白了葉奶奶想要說什麼,本能地想要逃避,卻又牢牢坐在椅子上。
他既然想和白墨在一起,那麼逃避是沒有用的。
葉奶奶捧著杯子,溫暖著枯老的雙手,歎息一聲:“當初你父親帶著你母親過來的時候,和今天差不多呢。”
“那時候你父親也才剛剛十八,你母親要大些,二十了,已經去周家的公司實習,是被你外公欽點的繼承人。”
葉淮景沒有打斷葉奶奶這像是不著邊際回憶往昔的話語,靜靜地聽著。
“那時候的事,和今天頗為一樣。”葉奶奶繼續講道,“葉家和周家的關係並不怎麼好,是真正的敵人。你爺爺當然不願意讓遊安娶你母親回來,所以堅決拒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