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清亮的黑眸靜靜地流看著葉淮景, 裡麵蘊含著複雜的意味, 看不通透。
葉淮景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溫柔地把他攬到自己懷裡,無聲的溫暖在兩個人之間蔓延。
“據我幼時淺薄的印象, 還有這麼多年從周圍人中得到的信息, 他應該是個很優秀的人。”白墨在他懷裡蹭了蹭,“我覺得應該是真的, 不然也沒辦法哄了我的大小姐母親未婚先孕, 並且不顧家人的反對一直跟著他。”
“啊?”這個消息有點意外, 葉淮景挑眉。
“是不是很意外?”白墨笑了兩下,又繼續道,“雖然我早就忘了她長什麼樣子,但還是依稀能記清她漂亮的首飾衣服, 還有和周圍人格格不入的氣質上能看出來, 她應該確實是大戶人家出身。”
“我父親和母親的故事, 大概就是校園裡富家大小姐對窮小子一見傾心,不顧家人的反對強硬的和他私奔。”說到這裡白墨頓了下,露出了個莫名的笑意, “可最後不是什麼大團圓結局, 現實生活裡哪有那麼多團圓啊?”
“那是怎麼回事?”葉淮景心中有了些猜測, 但他沒有說出來, 而是問道。
“最終的結果,非常讓人意外。不是我金尊玉貴的大小姐母親受不了貧窮的生活,反而是我的父親。”白墨抱著葉淮景, 聲音輕輕地道,“他在一個漆黑的夜裡拋下自己好不容易騙到手的大小姐,還有年邁的母親,剛出生不久的孩子,留下了一封信,再也沒有回來。”
葉淮景並沒有多意外,他抱緊了身前人,將額頭和少年相抵,像是要把什麼力量傳遞過去。
白墨一笑,“你彆這樣,我本來就沒有很難過的,畢竟都過去很久了。”
葉淮景低頭,莞爾一笑,“可我就是忍不住心疼你啊,你不喜歡嗎?”
“喜歡!”白墨撒嬌地道,“不過你彆打岔,你看我又說不下去了。”
“那你說吧,我不插話了。”葉淮景摸摸他的頭,帶著親昵和安撫。
“唔,後麵大概就是沒了愛情的大小姐,終於無法忍受周圍的環境,去尋找她的愛情了。”白墨安靜地道,“之後我就再也沒有見過她。”
那一天,原本已經神經質已久的女人突然恢複了正常,笑容溫柔似水,牽著自己孩子的手帶他去商場。
小男孩歡喜地抱著新玩具,新衣服,偷偷看了眼身邊的女人,覺得如果能一直——不,隻要今天這樣就好了。
然而隻不過一瞬間,那滿懷的玩具就掉了滿地,人流熙熙攘攘而過,再也沒有人願意為他停留。
“她走之後,我就被我父親的母親帶回了家。”白墨閉著眼,“我叫她奶奶,她年紀很大,做事很嚴肅,但給我了一個遮風擋雨的地方。”
“雖然我知道,她其實一點兒都不喜歡我,她看向我的眼神,滿滿都是恨意。”白墨笑了一下,“我猜,她是恨我毀了她兒子的名聲,也恨我沒有讓他留下來。”
“後來時間久了,我就在那裡安家落戶,沒有人來尋找我,哪怕每個星期奶奶都固執地要我去打電話,哪怕早就知道那個電話早就是空號。”白墨歪歪頭,“其實有時候我很好奇,為什麼奶奶不願意去找他。她知道自己兒子的學校,也知道他是學什麼的,就算不報警,找到人也不難,卻從來也沒有嘗試過。”
“後來我想,那大概就是愛。”白墨語氣淡漠地道,“她愛自己的兒子,隻愛自己的兒子。所以哪怕後半生孤苦伶仃,也不願意去打擾他。”
“她不愛我。”
白墨過去人生中最重要的,不是年紀很小就離去的父母,而是照顧他十幾年的老人。
“她,她怎麼會不愛你?”葉淮景笨拙地安慰,語氣裡帶著無措,“老人家可能隻是不善於表達,並不一定是不愛你。”
“不,她真的不愛我。”白墨靜靜地看著葉淮景,“她死了,在我高三那年就已經死了。”
“死的時候,她躺在病床上,身上插滿了管子,明明一點力氣都沒有,卻強行握住我的手。”白墨眨了眨要,“她讓我不要賣房子,哪怕她的葬禮需要錢,哪怕我的學費還沒有交。”
後來他想儘辦法,終於替那個老人辦了個體麵的葬禮,周圍的人誇他孝順,少年站在滿是白布的屋子裡,說不出話來。
“她死前最惦記的是她的兒子,所以一定要把房子留下來,好讓他回來之後有個歇息的地方。”
葉淮景默然,什麼話也說不出來,輕輕抱著眼前的人,一點一點拍著他的背脊。
“我這樣是不是有點自私呢?但我就是很難過,難過她死的時候一點兒都沒念著我。”白墨趴在他肩膀上,手一點點描摹著男人的五官,貓眼深深不見底,“我很嫉妒我的父親,你看,這些我傾儘全力也得不到的愛,他可以絲毫不在意地拋棄。”
包括你。
葉淮景沉默,他突然抬頭,在白墨愣然的目光下親了上去,唇瓣與唇瓣緊貼,沒有露出一絲一毫縫隙。
“我愛你。”葉淮景鄭重地道,“他們不愛你,我愛你。”
白墨眨眨眼,突然笑了起來,神情帶著幾分輕快,“嗯,你愛我就好。”
雖然這隻是我的欺騙,倘若有一日你知道真相,一定會很生氣,但現在,我還是很開心。
非常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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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完年之後,兩個人就開始整天黏在一起。不過時間不久,他們又要馬上忙起來。
白墨忙著開學,手中的工作收尾,葉淮景則忙著公司新一年的目標,爭取開一個好頭。
“呼,終於弄完了。”白墨伸了個懶腰,看著空無一人的房子,突然蠢蠢欲動。
這幾天葉淮景太忙了,都沒能和他好好吃一頓飯,要不今天……
可這樣會不會不太好?
白墨有些遲疑,順手撈起路過的煤球,神叨叨地問起來:“誒,你也想葉淮景了,對吧?”
煤球歪歪頭,琉璃似的眼睛看著他,軟綿綿地喵了一聲。
“我就知道你想他了!”白墨興奮地應道,隨後又發現自己太激動,輕輕咳了一聲,“那我們去找他吧。”
“那什麼,主要是你想葉淮景了,我人好,所以才帶你去見他。到了你不許搗亂,明白嗎?”用手戳了戳煤球的腦袋,白墨不放心地囑咐。
煤球嫌棄地看著眼前的人類,剛想跳下少年的膝蓋,就把白墨眼疾手快地抱住,雄赳赳氣昂昂地道:“好,我們出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