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低的嗚咽聲從咖啡館的一角傳來，伴隨著支離破碎的道歉。
“……對不起,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我也是沒辦法……”女生用手捂著臉，豆大的淚珠從指縫裡滑落, 滴答一聲落在了玻璃桌上，又很快變成一個小水暈。
“真的對不起, 對不起……”
女生的哭聲不斷地響起, 充滿著歉意和自責，可卻依舊無法讓葉淮景有半點動容。
他看著眼前這個名叫王雪的女生，隻覺得渾身發冷。
人到底有多自私, 才能把一個剛剛幫過自己的人，轉眼之間就推進地獄？
“你被人帶頭校園暴力堵在廁所裡打的時候，是白墨幫的你。”
“你學習成績不好上大學無望的時候, 是白墨把筆記借給你。”
“你家裡窮, 每天一日三餐吃鹹菜的時候，是白墨幫你找的兼職。”
葉淮景的聲音聽不出喜怒, 用一種平淡的陳述氣息, 一點一點地將之前在資料上看到的一切複述出來。
“當然，你也可以說這些都隻是小恩小惠。可再怎麼說，白墨不說對你有恩, 但也從來不欠你什麼吧？”葉淮景看著對麵哭泣不止的女生, 聲音陡然凜冽起來，一字一頓地質問道，“所以你憑什麼, 可以轉頭對他做出這種事！”
他的臉色陰沉沉的，像是天邊的烏雲，和平日裡的淡定從容截然相反。
王雪抬頭，滿臉的眼淚，“我沒有辦法，我真的沒有辦法。那時候我媽媽重病要做手術，我沒錢，我隻能給張俊作證……”
葉淮景嗤笑，隻覺得嘲諷。
王雪一個人在那裡哭了半天，才緩緩擦乾眼淚，“我會替白墨作證的，他沒有把人推下樓過，他是無辜的。”
葉淮景冷淡地點點頭，“作為回報，我會付給你相應的報酬。”
“不，不用！”王雪慌忙擺手，蠕動了幾下嘴唇，“如果可以的話，你可以告訴我，他現在過得好嗎？”
看著對麵小心翼翼詢問的女生，葉淮景突然笑出聲來。半晌，他才迎著王雪的目光，回答了這個問題。
“他剛來海城不久就遇到了我，之前確實吃了一點苦，但好在以後不會了。現在在海大上學，他足夠努力，上學期是專業的第一名。”
“他也有交好的朋友，雖然不多，但好在也算得上真心。白墨性子彆扭了些，但對真正的朋友一向不錯，目測他們之間的友誼應該可以一直維持下去。”
“等他大學畢業，作為男朋友，我當然會幫他。他學的是金融係，剛好我開的是投資公司，如果他想的話，可以進我的公司，如果不想的話，那憑借他的優秀也不會有什麼困難。”
“他會有朋友，有家人。他會在這個世界上驕傲的活著，每天都開開心心的。時間長了，他或許會遇到困難，可沒關係，我會一直在他身邊陪著他。”
“等他再長大一點，我們會去結婚，在同一個地方寫上兩個人的名字。到中年的時候，我們穩定下來，如果他想要孩子的話，我們會去收養一個。”
“不過大概率不會，那個家夥自己就是一個長不大的孩子，哪能去照顧彆人？”
“不過不論如何，他的將來都會美滿幸福，生活中些許的不愉快不會對他造成什麼影響，他的將來會是一片坦蕩。”
葉淮景說完這些話，站起身，居高臨下地看著呆呆的王雪，“當然，我說這些話，絕對不是為了撫平你那些愧疚，好讓你可以安心地過完下半輩子。”
“我隻是想告訴你，你，或者說你們對他造成的傷害將會不值一提，你們的所作所為不會絆住他的腳步，等他老了回憶過去時，這段經曆也隻是他閒聊時的一句隨口而言。”
“真正能在他生命裡留下痕跡的，是好吃的蛋糕，是美麗的鮮花，是夏日裡的遊樂場，又或許是冬日裡暖融融的擁抱，等等一切美好的東西。”葉淮景勾唇，“至於你，也不過是被他忽視的過去中的一個淡薄的影子，不會有恨，更不可能有愛，無足輕重而已。”
王雪愣了愣，半晌才僵硬地扯開一個笑容，“是，是嗎？”
沒有人回答她，之前的那個男人已經離開了，留給她的，隻有眼前已經冷掉的一杯咖啡。
“……那可真是，太好了。”
王雪的眼睛已經模糊，隻是眼前好像還是影影綽綽地出現了一個少年的身影，白襯衫，清爽的短發，笑容生機勃勃。
那是她整個青春悄悄暗戀的少年，也是被她推入地獄，一輩子都不敢再見的少年。
終於從瞌睡中醒過來的服務員奇怪地看過去，就看到一個泣不成聲的女生，眼淚像是決堤了一樣。
大概是失戀了吧？他隨意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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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淮景從咖啡館裡出來，舒了一口氣，就接到了一個電話。
是白清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