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魏征的疑惑
事實證明,長孫沒有看錯胡迭,根本沒等她或是李二給出任何暗示提醒,胡迭就已經相當主動的將此次拍賣所得的賬冊交了上來:這不是臣子對君主的彙報,而是項目負責人對股東的交待,從這點就不難看出,他是根本就沒把李二當初的推辭放在心上,而且在報表的後麵,胡迭還特意講明,雖然現在是拿到了一部分款項,但因為工程還沒有完結,所以暫時來說,還無法給股東們分紅,所以具體每個股東能分多少,還得等到工程完結,同時業主們都結清了尾款後,才能確定。
李二很是不好意思,還裝模作樣的推辭了一番,說自己當初早有言在先,是不會要這份分紅的,而‘恰好’就在這時,長孫出現了,大唐皇後的威儀儘顯無遺,先是責怪李二不懂得臣子做事的艱辛,繼而又‘安慰’胡迭,說皇室在他身後,絕不會讓勇於任事的忠心臣子獨挑重擔,有皇室站在背後為其撐腰,將來居德坊的工程中但凡是有任何疑難之事,都可以直接向李二或是她來稟報,有了這份承諾,胡迭自是感動萬分,又再三的表達了自己對李二,對長孫的無限忠誠和感激,至於說那三成乾股到底收不收,雙方卻都很是默契的再也沒提,不過胡迭卻注意到了,在說這些話的時候,長孫同時也不動聲色的將那份賬冊收入了袖中。
不愧是能與千古一帝的李二齊名的賢後啊,就憑這份默契與配合,便能看出這個能以賢名留名青史的女人是多麼的厲害。明明是幫著李二收錢,在她的嘴裡,卻硬是成了給胡迭撐腰的仗義之舉,而更有意思的是,就算心裡比誰都清楚這是怎麼一回事,可胡迭卻還是忍不住對她和李二產生了那麼幾分感激,好像對方收下這些錢,還真是替他著想一般。
當然,感不感激的先不說,但胡迭卻可以肯定,既然李二和長孫已經收下了這三成的乾股,那麼在接下來的坊區建設中,隻要自己這邊經費和工程質量不出問題,那這筆生意就算是妥妥的做成了——在此之前,他最擔心的就是有人暗中動手腳,用某些下作的手段來拖延他工程的進度:要知道,他能夠提前收到這麼大一筆房款,能在房子都還沒個影的時候,就將這些還在規劃中的房屋賣出天價,所憑的本就是市場對這項投資的信心,一旦這種信心被人為的動搖,那後果必然就是災難性的。
但現在,有了皇室參與其中,再加上那些勳貴豪門也都入了股,胡迭不認為這世上還有誰能乾擾到這項工程的進行:真出了事,就算他不開口,李二為了自己那三成股份的收益,都會比他還急。
一切似乎都很是順利,也就在這時,一個不速之客,卻是無聲無息的來到了白鹿鄉。
此時,胡迭顯然是早已經忘了他與魏征在朝堂上的約定,但顯然,魏征沒忘。
說起來,魏征在大唐的官職也不算低了,目前他擔任的職務是諫議大夫,換算成現代社會的官職,那應該就相當於最高檢查院的檢察官,至少也得是副廳級的乾部,而且還是能直達天聽,手握實權的那種實權的那種,在現代,像這種級彆的領導要下來走訪,如果不是刻意的微服出行,那至少都得是有警車開道的,可是現在,他這位諫議大夫,卻隻是坐著一輛家中老仆所駕的牛車,悠閒的走在鄉間小道上,若不是那身衣服還算得體,看著就跟一般鄉間的富農沒什麼兩樣了。
剛進入胡迭的封地,魏征便感覺到了這裡與其他鄉村的不同。
此時,天氣已經入冬,雖然還沒有下雪,但一般的農夫這時候多半都是躺在家裡禦寒,儘量的減少活動的,除了做工的,很少有人會在外麵頂著嚴寒乾活——這不是偷懶,而是對於窮人而言,隻有儘可能的減少活動,才能減輕糧食的消耗,同時,寒冷的天氣如果不注意保暖,也很容易生病,而對於窮人家來說,哪怕隻是傷寒這樣的小病,所需的治療費用往往都是能讓整個家庭傷筋動骨的,所以,這種‘懶惰’,也隻能說是一種被嚴酷的生存環境逼迫出來的無奈。
可是一進入這白鹿村的地域,放眼望去,卻到處都是做工修路的人。
不僅如此,便是那些房屋之中,也幾乎是家家都有煙火升騰,這在魏征看來,可是相當不得了的一件事了。
生火取暖,這聽起來似乎很簡單,但事實上,就魏征對大唐民情的了解,他敢肯定,在這樣雖然已經變寒,卻還沒有完全到最冷的天氣裡,彆說是尋常的百姓農戶,便是一些小有產業的鄉間地主,都未必舍得燒柴取暖,原因很簡單:因為燒柴是要花錢的!
這麼說,或許不太準確,因為大多數百姓家裡生火的木柴,多半都是自己上山砍的,很少會有農戶花錢買柴,但就算是砍柴,同樣也是要花費力氣的,而且砍一天的柴,所得的柴薪差不多也隻夠一戶人家燒一天所需,所以,對於那些需要儘可能減少冬天的糧食消耗,以及生病之類的瘋險的農戶而言,雖然備柴過冬也是他們生活中必須要做的一件事,但通常而言,不到最冷最關鍵的時候,他們是絕不會輕易在家中生火,去消耗那些好不容易才積累起來的柴薪的。
如果隻是一戶兩戶,魏征還會把這當成是一兩個不會過日子的特例,但家家戶戶都這樣,這隻能說明一個問題:要麼,就是這些農戶已經富得根本不在乎這點柴薪的消耗,要麼,就是這裡的木柴根本就不值錢,甚至多到了隨手可撿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