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征對老仆點了點頭,讓他將牛車停到一邊,然後回頭對大匠笑道:“哦?老哥竟是這一廠之主麼?那還得恭喜您了。”
鄭廠長笑道:“哪裡,都是伯爺的抬愛,其實我一匠作之人,哪懂什麼當官,不過伯爺既是看得起我,我也就隻能咬著牙上了,總不能給伯爺丟臉不是。”
說著,在辦完了入廠登計的手續後,倆人一同走進廠區,直到沒人注意的時候,大匠才緊張的對魏征偷偷行了一禮,問道:“大人,您這是來找伯爺的麼?”
魏征淡淡應道:“是,也不是,我確實是有些好奇,想進你們這裡看看,這不會讓你為難吧?若是有涉及白鹿伯的不傳之秘,那老夫自當回避。”
鄭廠長應道:“廠區裡倒是沒什麼不傳之秘,不許外人進來,倒不是怕人偷師,而是怕閒雜人多了,影響廠裡的生產,不過大人您要看,卻是沒有問題的。”
魏征眼中閃過一絲精光:“哦?你這麼放我進來,就不怕白鹿伯將來怪罪?老夫與他的關係,可不怎麼好哦,之前老夫還彈劾過他呢。”
鄭廠長低頭,輕聲答道:“大人您說笑了,伯爺豈是心胸狹小之人,而且他早有下令,說隻要是有朝中五品以上的官員想來廠區視察,皆可放行,不需要另行請示,若非如此,小人就算有天大膽,也不敢這樣擅作主張的。”
魏征若有所悟,難怪他覺得這大匠對自己也未免太過尊重和配合了,按說此人既是深受胡迭信任與重用,是沒理由這麼軟骨頭的,說白了,他這個諫議大夫雖然清貴,手中卻沒有多少實權,更管不到工部和胡迭的科學院,這大匠但凡是有點頭腦,都沒理由對他這般的巴結……卻原來是人家早就接到命令,不過是聽命行事而已。
“既是如此,那老夫也就不客氣了。”
說著,魏征便一腳邁進了廠房的大門……剛一進門,便被眼前的情形所驚呆:隻見沿著河道,竟是整齊的排列著近十架水車,不過這些水車並不像村口的那架,它們並沒有安裝取水的竹筒,而是都連接著一道道轉軸機關,通過一係列複雜的帶輪和轉軸機構,與廠房內的一些怪模怪樣的機械相連。
就在魏征親眼的見證下,他看到幾個年輕的工人將一根直徑足有一尺的樹乾吊上了機床,然後,由兩人在一旁扶穩,另一人將樹乾輕輕的推向那高速旋轉的鋼片,一片木屑紛飛之中,隻見那粗大的樹乾輕輕鬆鬆的就從中被切開成了兩半,整個過程,竟是連半盞茶的時間都不到。
這,這也太快了吧?
魏征不禁駭然,他雖不懂木工,但就算沒吃過豬肉,也總見過豬跑,就他所知,像這樣粗大的樹乾,若想從中鋸開,那至少也得有兩個熟練的木匠用大鋸鋸上一天才行,可現在,就憑著這種怪模怪樣的機器,這效率和速度何止是提升了百倍?而像這樣的機器,在這個廠區裡,竟有數十台之多。
一旁,鄭廠長輕聲介紹道:“這是伯爺親自設計的幾種機床,主要有鋸床,車床,刨床,鑽床,我們還在研製一種鋼絲鋸,用來加工一些細小複雜的零件,大人您剛剛看到的,就是鋸床。”
魏征點了點頭,又觀察了片刻,突然問道:“你們這裡的工匠,怎麼都這麼年輕?工部不是派了許多大匠過來嗎?”
鄭廠長答道:“因為這些工人都是工廠建起來後才招進來的,多半都是附近的村民,您也看到了,在這裡做工,是用不著什麼技術的,真正需要技術的地方是在科學院,大匠們多半都在那邊,那也是伯爺的心頭人,伯爺說過,那裡,沒有陛下的聖旨或他的允許,是誰都不許擅入的。”
魏征笑了笑,故意問道:“若是有朝中重臣非要強入呢?你們伯爺,怕是攔不住吧?”
鄭廠長低著頭,輕聲答道:“科學院那邊,是由百騎負責門禁的。”
魏征愣了一下,看著這廠區裡一台台機床,若有所思,輕歎道:“白鹿伯做事,還真是滴水不漏。”
“魏大人過獎了……您這是微服私訪麼?怎麼,沒查出在下的什麼罪證吧?”
魏征身後,胡迭笑嗬嗬的走了過來,饒有興致的打量著這位貞觀名臣,半開著玩笑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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