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習慣於領先。
提前一步,兩步,甚至三步,預測敵人的行為,猜測和推演他們麵臨一切情況時可能做出的選擇,他毫不留情地斬斷他們的後路,率先將自己的刀刃送入對方的胸腔,不存僥幸,不留後患。
對不明善惡的人仁慈是愚蠢的,而戈修從來不會犯這種錯誤。
可是,現在,他卻毫無防備地站在對方的麵前。
……從一開始就沒有下死手。
戈修有些迷惑。
信任。這個詞何其陌生。
但是他卻是信任眼前的男人的。
——不論他以何種麵貌出現,又是否站在對立的陣營,但是他卻本能地相信……
他不會傷害自己。
太蠢了。
這種信任,完全違背了他先前人生中所信奉的每一道信條,所通行的每一條準則。
戈修甚至在期待對方背叛這種信任。
這樣至少就能將他從這種絕對陌生,又不知所措的境地下解放出來,他就能嗤笑著扭頭審視那個愚蠢的自己——多麼天真,居然會去信任一個你甚至從來沒有真正麵對麵過的人,瞧,你現在吃到苦頭了——然後他就能鬆一口氣,再次回到那個穩固而安全的世界當中,那個他永遠不會將選擇權移交給他人的世界裡。在那裡,他將永遠不會落於如此被動的地步。他很安全。
但是……想象中的畫麵並沒有出現。
眼前的男人低垂著眼簾,平靜地等待著。
不遠處,其他玩家還在催促和叫囂,嗡嗡嗡的聲音令戈修感到有些頭疼。
他不耐煩地皺起眉頭:
“閉嘴。”
戈修的聲音並不大,音調平緩,甚至沒帶多少威脅的語氣,但是其中就是有一種令人脊背生寒的意味,令所有的玩家霎那間收聲,在一片死寂中麵麵相覷。
男人有些驚訝地抬了抬眼。
但是,在他還沒有來得及聚焦的時候,眼前的青年突然毫無預兆地抬腳,狠狠地踹到了他的胸膛上,男人身子向後倒去,由於對方粗暴的動作,更多的鮮血從傷口中湧出,淌到了地上。
戈修踩著對方的胸膛,膝蓋微曲,居高臨下地望著他:
“看著我。”
男人一怔,下意識地抬起那雙漆黑的眼眸,視線聚焦在那張俯視著自己的麵孔上。
“告訴我,”厚厚的鞋底緩緩加重力道,一點點地碾進對方的皮肉裡。
青年的聲音裡藏著一種令人屏息的力量:
“我是誰?”
那是一張猶如被神親吻過的麵孔,清晰利落的下頜線勾勒出那種近乎侵略性的美,頭頂的光影打了下來,將對方的麵孔分割成涇渭分明的明與暗,光與影,那雙漆黑的,仿佛能夠讓一切都無所遁形的眼眸微微低垂著,定定地注視著被自己踩在腳下的男人,猶如出鞘的利刃一般,將他死死地釘在地麵。
男人愣怔地望著戈修。
被世界賦予的虛假記憶猶如脆弱不堪的紙張,在被水浸泡過之後就鬆垮皺縮,輕飄飄的一扯就碎。
萊特小姐的麵容已經模糊不清了。
這很奇怪,因為他本是對她一見鐘情,無法自拔的,所有對方的麵孔本該深深地烙在自己的腦海中,成為他執念的主要構成部分——但是,這一切卻搖搖欲墜,先前的記憶,偏執,瘋狂,都像是一層陌生的麵具,一個遙遠而虛無的世界,而站立在眼前的青年,卻是整個世界中,唯一真實的存在。
“你……你不是……”男人的言語間斷而混亂,某種陌生的東西在他的腦海中蘇醒:“但,你是。”
戈修將身子俯的更低了點。
他的聲音很低,但是卻能清晰地傳到對方的耳朵裡:
“你知道嗎,那個賭約,我輸了。”
一聲輕輕的歎息傳到男人的耳朵裡,他看到,青年的唇彎了彎,漆黑幽暗的眼眸內堅冰仿佛瞬間融化成了雪水:“所以,願賭服輸。”
“……YES。”
深埋的記憶在那一刹那被撬動。
【我們來打個賭,如何?】
他聽到自己問。
【三個月。你和我在一起待三個月,倘若你仍然對我沒有任何感情,我就認輸,放你回大海。】
眼前的人魚瞪大了一雙藍紫色的雙眼,難以置信地看向自己。
【但是,如果我贏了,你嫁給我。】
人類溫熱的手掌與塞壬冰冷的手掌鄭重交握,兩種完全不同的溫度緩緩交融,蔓延——【成交。】
“……戈修。”
男人回答道。
他凝視著眼前的青年,深深地望進了對方的眼底,仿佛在咀嚼世界上最為動聽的音節一般,緩慢而一字一頓地重複道:
“戈修。”
作者有話要說:下一章進主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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