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水的溫度漸漸褪去, 水變得有些涼了,若蘭也已經在門外催了許多次,鬱祁泠才舍得起身。
用毛巾將身子擦乾, 慢慢吞吞的換上了衣裳。
有些僵硬的走出去, 門外的若蘭馬上迎過來嗔她一眼。
“小姐,你怎能這麼慢。”
“若陛下等急了怎麼辦?”
鬱祁泠臉僵著,不知道作何表情。
“行了行了, 小姐你快去吧!”若蘭給鬱祁泠批上一個披肩,拉著她的手臂,快速往寢宮去。
此刻岑紫瀟已經洗漱過,厚重的龍袍已然卸下,換上了輕薄的常服,此刻坐在榻上,一手撐著桌案發呆。
突然“呲牙”一聲, 原本關著的寢宮大門被打開, 岑紫瀟聞聲抬眼看去。
隻見鬱祁泠一身白衣輕紗站在門口, 宛若仙女, 隨著月光而來。
岑紫瀟心裡不禁讚歎。
“齜牙”一聲,門快又被關上,太監宮女們都識趣離開,整個寢宮, 現在就隻剩岑紫瀟和鬱祁泠二人。
房內燭火昏暗, 岑紫瀟並看不清鬱祁泠的表情,隻知她正徐徐朝自己走來。
岑紫瀟的目光一直隨著她, 有些挪不開眼。
鬱祁泠最終停在了桌案前,與岑紫瀟麵對麵。
兩人對視了兩秒,鬱祁泠便把目光垂下, 那兩秒鐘,岑紫瀟借著燭火,看清了她眼裡的哀傷和羸弱。
那種感覺,就像是,要將自己獻祭,像一個祭品坐在自己的對麵。
原本她堅韌的感覺此刻已然消散,岑紫瀟看著,眉頭皺緊,心中一下子醒悟了些什麼。
如今鬱祁泠這般,她明白現在鬱祁泠的心思,知道她想要乾什麼。
她們現在的關係,是一個俯視,一個仰視。
因為她們本身地位的懸殊,鬱祁泠仰視自己,怕自己,乖順於自己。現在更是因為某些事情,將她自己放到了一個猶如塵埃的位置,想到了她所能想到的最能討好自己的方式。
可這種關係隻會讓鬱祁泠陷入循環的痛苦中,岑紫瀟意識到,如果不將她們的位置拉上一個平等的線上,那麼
她將永遠無法真正治愈鬱祁泠。
真正的愛是平等的。
想到這,岑紫瀟心裡重重的歎了一口氣,同時也慶幸,自己意識到了。
把她們的距離拉近,首先就是要提升鬱祁泠的地位。
然後再慢慢的,一點點來。
“陛下……”鬱祁泠開口了,卻隻能喃喃一聲,她說不出“我服侍您就寢吧”這種話。
岑紫瀟恢複了以往柔和的表情,說道:“朕有事要對你說。”
鬱祁泠微怔的點了點頭,心裡舒了口氣,小聲道:“陛下請講。”
“朕記得,在朕的地牢中,你的父親在那?”
岑紫瀟淡淡開口,果然鬱祁泠十分激動的抬起頭,眼睛裡滿是慌亂錯愕和害怕。
這一下子,岑紫瀟全部打亂了鬱祁泠的計劃,一下子讓她亂了心。
父親是她最後的希望,是讓她活下去的執念,岑紫瀟一下觸碰,都能讓鬱祁泠心慌不已。
“陛下……?”鬱祁泠顫抖著開口,她想要做什麼,她為何會知道,她……
鬱祁泠不明白岑紫瀟現在是什麼意思,什麼也不敢說。
隻是叫著陛下的話語間,有著可憐的,乞求的意味,幾聲後,竟有些哽咽。
整個人猶如一隻害怕的發抖的小白兔,眼睛紅紅的。
她害怕的模樣,岑紫瀟看著莫名心疼,馬上伸手在她肩上安撫性的拍了兩下,嘴裡忙解釋:“你莫要害怕,朕沒有要傷害你父親的意思,朕隻是想將他救出來罷!”
救出來?
鬱祁泠一下又愣住了。
她愣了一下,反應過來,心情猶如過山車般,現在一大股的喜悅又將她推上雲霄。
“真的?…陛下?”鬱祁泠現在興奮得哽咽,“陛下要將我的父親救出來?”她怕自己聽錯了,想要再確認一次。
“不錯,朕想要將你的父親,鬱老先生,救出地牢。”岑紫瀟音量放大了些,一字一句,清清楚楚的讓鬱祁泠聽見。
這次鬱祁泠聽得真切,一下子不知道該怎麼辦,眼淚大顆大顆的從眼眶中流出來,本以為這是一場漫長且煎熬的戰爭,她做
夢也不敢想,會是岑紫瀟主動說出這番話。
激動得把握不住情緒,她想要說什麼,又不知道說什麼,慌亂又感激的看著岑紫瀟,甚至手腳都不知道該往哪放。
“陛下,陛下你………”
岑紫瀟心裡歎了口氣,伸一下子握住了她的兩隻手,放在桌案上,聲音柔和:“你莫要激動,先聽朕說,好嗎?”
鬱祁泠顫抖著點了點頭。
岑紫瀟回她一個笑容,隨即道:“朕知你是前朝丞相鬱尋的女兒,但是你彆怕,朕不會傷害你,也不會傷害你父親。”
“朕一開始尋你入宮,便知道了。”岑紫瀟繼續道:“朕知鬱老先生雄才大略,又心懷天下百姓,隻可惜前朝敗落,他也被連累,丞相府滿門都被我父皇貶為奴籍……”
說到這,岑紫瀟明顯感覺到鬱祁泠的手又抖了一下,岑紫瀟馬上安撫性的撫了撫。
岑紫瀟看著鬱祁泠的眼睛,說道:“父皇恨鬱家,可朕不一樣,朕深知鬱老先生的才能,是能為江山,能為百姓謀福的,不可多得的人才。朕自繼位以後,便想著等風浪過去了,再將你們一家救出來,讓鬱老先生為我大岑作用。”
“這就是為何我要將你從百花樓帶到宮中的緣故。”
聽著這番話,鬱祁泠心裡被感激和驚訝的情緒覆蓋,早已淚流滿麵。
鬱祁泠現在隻能想得到更加的討好岑紫瀟,她要什麼,自己就給什麼,彆說是身體,哪怕是命,她都願意給。
“陛下要我做什麼?我都可以!我……”
岑紫瀟打斷了她的話。
“因為你們現在已經是奴籍,所以朕要將你們從奴籍中剔除,再將鬱老先生從地牢中放出,然後找一個合適的,可以說服百官的理由,將鬱老先生加官進爵,最後為我大岑所用。”
鬱祁泠隻有一個勁的點頭。
岑紫瀟繼續說:“隻是在這之前,先需要你去將鬱老先生說服。”
“我可以將父親說服的,隻要您讓我去見他,我可以的!”鬱祁泠馬上答道,隻要父親能活著,能不再那寒苦的地
牢之中,怎樣都是好的。
岑紫瀟:“朕深知鬱老先生十分疼愛你,所以朕想,若是你以朕的妃子的身份去勸她,他肯定會顧及你,怕自己不答應朕會對你不利。”
“這樣,鬱老先生答應的概率會大些。”
岑紫瀟發現,自己無論說什麼,鬱祁泠都隻是一個勁的點頭。
無奈的笑了笑,也不知道她經過大腦了沒有。
“你可聽清楚朕剛剛說了什麼?”
“聽清楚了。”鬱祁泠點點頭。
“那你可願意做朕的妃子?”岑紫瀟問她。
“願意!”鬱祁泠毫不猶豫。
“你莫要答得如此快,需得考慮清楚,做朕的妃子,就等於嫁給朕,你可願意?”岑紫瀟無奈又寵溺的笑笑。
嫁給她……
這番話倒是讓鬱祁泠愣了一愣。
她是怕自己會後悔嗎?鬱祁泠心底隱約有一陣暖流流過,自己不會後悔的,為了父親,任何事情都是值得的。
反正除了宮中,自己也無路可去,不是嗎?
這回,鬱祁泠前所未有的堅定:“陛下,我願意。”
“那好,明日朕下旨封你為妃,然後帶你去地牢,見你父親可好?”
“好。”鬱祁泠做夢都想。
岑紫瀟笑著鬆開了她的手,從懷裡掏出一張帕子,輕輕的,為她擦拭著眼淚。
“陛下,我自己來……”鬱祁泠抬起手,想拿過帕子。
岑紫瀟用另一隻手將她的手握住,繼續擦著,“你剛剛幫朕擦口水,朕幫你擦眼淚,互相幫助,甚好。”
鬱祁泠一羞,臉又紅了。
“你怎麼哭得這麼厲害?要你明日被鬱老先生發覺,以為朕欺負你怎麼辦?”
“沒有,陛下沒有欺負我……”說著,鬱祁泠突然感覺有些不對,她現在已經算是岑紫瀟的妃子了吧,還自稱“我”的話,她會不會不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