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商端得一副溫馴乖良的模樣,半垂著眼,仗著身高和體型的優勢,牢牢擋在寧惟玉麵前。
行政樓附近沒什麼人,倒是遠處自習室和宿舍的方向,時不時傳來一陣陣驚呼和喧鬨聲,似乎是在奔走在吃瓜一線吃最新鮮的瓜。
“可以嗎?哥哥。”殷商又把自己的訴求重複了一遍,同時往前站了一步,勉強克製著留了幾厘米的距離。
不知為何,隨著殷商的靠近,寧惟玉感覺自己忽然被卷入一種深沉的寂寥之中。
和著這秋日的寒風,讓人不自覺的有些低落。
寧惟玉微仰起頭,看了他幾秒,慢慢地說道:“大哥準了。”
殷商注視著眼前的人,聽到準許,立刻抬手把人擁進了懷裡。
不同於剛才迫於危機情況促成的擁抱,這個擁抱完全是在主動意願下完成的,還帶著些微說不清道不明的旖旎。
殷商抱得很緊,像是抱著失而複得的珍寶。
寧惟玉縱容了小弟的動作。他挺翹的鼻尖觸碰著殷商的頸側,呼吸間都是殷商的氣息。
寧惟玉覺得自己整個人都被某種清淺冷冽的氣息籠罩著。
無聲擁抱持續了一會,寧惟玉抬起手,輕輕拍了拍殷商的後背,試探著安撫這個情緒不太對勁的家夥。
殷商被這個動作小小的刺激了一下,手上的力道加了點,意識到懷裡的人是個脆弱漂亮的瓷娃娃以後,又趕忙鬆開了些。
“……”
寧惟玉發現,他現在特彆像是在安撫因為失落而耷拉著大尾巴的小白狗。
過了好一會,寧惟玉挨在殷商耳邊輕聲問道:“殷商,你是不是有什麼事情瞞著我?”
或者說,好像他身邊的人都有那麼一些事情瞞著他。
寧惟玉快速回顧了一遍穿書以來這三四個月的生活。
就和帶著神秘力量的穿書局一樣,這個世界和裡麵的角色,若是要細究,其實也有很多不對勁的地方。
但這些家夥都像是刻意隱瞞著他某些東西,而他也不能不把係統一再的警告和提醒放在心上。
殷商稍稍放鬆了擁抱的力度,凝視懷裡的人:“哥哥,我永遠不會站在你的對立麵。你相信我嗎?”
怎麼又答非所問。
寧惟玉有些不滿地瞪了他一眼。
殷商沒有絲毫惱怒,隻是笑了笑。
在寧惟玉問出這個問題的時候,他的眼前就浮現出某些畫麵——那是半年前,他第一次出現了狼崽子的形態的時候。
儘管某種不可言說的規則存在讓他對這個變化毫無質疑和抵抗之心,但他好歹接受了十幾年的科學教育。
不可以向其他人透露這個秘密,那觀察觀察其他人會不會是同類,總不算違規吧。
彼時剛剛變成稀有非人類的殷商漫不經心地想著,並在當天走進了老舊小區樓下的小診所裡。
初春之際,小診所裡熱鬨非凡,擠滿了感冒的人。小孩的啼哭聲和大人的訓斥聲交織著。
殷商在診所門口等了很久,望著來來往往的人,眸色晦暗不明。直到排隊看病的人都陸續離開,小診所隻剩下坐診的醫生和殷商自己。
“小夥子怎麼啦?”醫生疲憊地揉了揉眉心,招呼殷商。
殷商慢慢地走到診所裡麵。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裡麵的消毒水味道和中藥味刺激到了,還是因為第一次變成獸型不太能好好控製,在即將走到老醫生麵前時,殷商頭頂忽然冒出來一對毛茸茸的耳朵。
對麵的醫生直接傻眼了,手裡的聽診器啪嗒掉在桌上。
不等兩人有什麼反應,殷商就被一種難言的疼痛感籠罩,而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明明是第一次碰到這種事情,殷商卻清楚地知道,這是懲罰。
而對麵,那位老醫生忽然哎呦一聲,捂住自己的頭,像是在承受劇烈的頭疼。
過了好一會,殷商率先回過神,蓋上了自己衣服上的帽子,擋住那對耳朵。
幾分鐘後,老醫生也緩過神,看著殷商:“哎呦,我怎麼突然頭這麼痛啊。誒等等,剛才你頭頂是不是有什麼來著?”
“你看錯了。”
殷商留下這句話和一張紙幣,轉身融入夜色之中。
……
事情已經過去了快一年,可畫麵依舊清晰。
他不允許寧惟玉有任何因為自己而受傷的可能性存在。
殷商近乎溫柔地承諾道:“哥哥,以後我不會對你有任何隱瞞。”
以後。
這兩個字在寧惟玉的舌尖繞了一圈,竟是品出了幾分難言隱忍的意味。
寧惟玉抬手撐在殷商前胸,直直地對上他的視線。那雙幽深的眸子裡情緒濃烈而複雜,但又是真摯的。
他是願意相信殷商的。
那麼他的哥哥,他的朋友們,也是因為有不可不說的理由而隱瞞他嗎?
如果是這樣,他可以接受暫時的等待。
“咳咳,那個……你們……”
兩人的身後,傳來一道故意提高嗓音的咳嗽聲。
寧惟玉從思緒裡掙脫開,慢半拍地看向聲音的來源。
他們學校的副校長正尷尬地看著他們,彌勒佛一般慈祥的臉上出現了幾分糾結。
“那什麼,在行政樓門口呢,你們注意一點影響。”副校長苦口婆心地勸這兩個人。
寧惟玉離開殷商的懷抱,莫名其妙道:“我安慰一下小弟,需要注意什麼影響嗎?”
“啊……?”副校長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也陷入了沉思。
另一位當事人看著突然空了的懷抱,磨了磨尖牙,但也沒說什麼。
寧惟玉反客為主地勸副校長:“做人要坦蕩。”
“……”副校長根據自己多年的經驗和眼光,對此保持存疑,並重新確認這兩個學生的安全,“……不說這個了。剛才你們倆沒傷著吧?”
寧惟玉敷衍道:“沒有,剛才不是檢查過了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