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殷商對上視線的那一瞬,寧惟忽然明白了主線任務的意思。
那邊，殷商看清了寧惟玉眼裡的探究和思忖，頓了頓,彆開眼,主動終止了對視。
抱著他的女人努力地在止住哭聲，但沒什麼效果,眼淚依舊砸落下來。殷商半闔上眼,有些遲鈍地接收到了一些來自父母的洶湧濃烈的情感。
他蜷了一下指尖,控製著力量抽出一張紙巾，遞到了江晚柔的麵前。
……
體貼回避的寧家人保持緘默,
客廳裡斷斷續續的哽咽聲隱約傳到了走廊外。
虞嵐聽得難受，歎了口氣，抬手摸了摸寧惟玉的腦袋。
半小時後,等殷家夫婦基本調整好了情緒,寧征才帶著妻兒回到客廳。
“這次真的多謝你們了。”
殷董事長歉意又感激地朝幾人笑笑,態度極其誠懇地道謝。
江晚柔也跟著連連道謝,隨後喃喃道：“這幾年怎麼也追查不到蹤跡，本來都……還好我們過來了這一趟。”
她這時候稍微平靜了一點,才想起來問自己兒子：“那……你現在叫什麼名字？媽媽沒有讓你改名的意思，隻是想知道要怎麼喊你。”
她幾乎帶了些小心翼翼的意味。
“……殷商。”
殷敘愣了幾秒：“這麼巧，也姓殷。”
江晚柔更是整個人呆住,不可抑製地回想起了十多年前的事情——那時候她還未生產,滿懷期待和喜悅,與殷敘商量孩子的名字。殷敘不怎麼擅長取名，瞥見手裡的書那頁的第一個字,開玩笑道：“那不如叫殷商吧。”
這個名字沒來得及被他們賦予給孩子,卻依舊奇異地成為了他的名字。
旁邊坐著的殷商察覺到母親的情緒,沉默了一會，難得地開口解釋：“小時候遇到了算命的，他說這個名字能壓得住煞，後來就這樣叫了。”
其實現在想來，那天的算命老頭應該是還想說什麼的，不過也不知道是出於什麼原因，最終保持了沉默。
“哦哦，這樣啊。”
沙發另一端，寧惟玉緩緩抬起頭，打量了一下殷商。
原來殷商的名字也是算命先生取的？
……
找回了牽掛十幾年的孩子，殷家夫婦顯然沒有最初的心情來談論生意上的事情了，又聊了一會，問了一些基本情況以後，很快告辭離開。
寧征也沒有強留：“不著急，明天的會開完還有很多時間。”
彆墅外，江晚柔看了看殷商，目光期冀：“小商，今晚要和爸爸媽媽一起住嗎，我們訂了一層酒店。”
“不了，明天會議還能見。”殷商拒絕了這個提議，“奶奶的旅遊團待會就回來了，我要回去。”
“哦對對，咱們得好好感謝她。”
“……”
對話聲隨著他們的離去逐漸低了下去。屋子裡的寧家夫婦也是心頭感慨，對殷家的遭遇唏噓不已。
寧惟玉窩在沙發上的抱枕堆裡，有些心不在焉。
在原著中，殷商回歸殷家是在三年後，已經是大學的時間線。那時候的殷家陷入了新一輪也是全文中最嚴重的支係鬥爭。殷商回到殷家就開始展露自己絕佳的手段和才能，在鬥爭中大殺四方。
總之就是純粹的事業線，很少有提到怎麼和父母相處。
現在時間線提前，讓殷商與親情和解比其他的事情更重要，這也是他的主線任務。
夜晚。
寧惟玉洗過澡之後就被催著去休息，他的哥哥們話裡無一不是對他明天早起開會的擔憂。
寧惟玉：“……”小貓咪喜歡睡懶覺怎麼了。
他沒好氣地應了一聲，氣勢洶洶地關上了房間門。上床之際，他餘光掃了一眼沒拉嚴實的窗簾，就看見小陽台上蹲了個人影。
寧惟玉改變行動軌跡，拉開了玻璃門：“殷商，你怎麼過來了。”
說罷，側過身子讓殷商進來。
“他們剛才去找奶奶了。”殷商答非所問。
何老太自然是非常高興他找到了自己的親生父母，當即就是絮絮叨叨地說了很多這些年的事情。他們整個晚上都相談甚歡，半小時前才離開。
“……那挺好的？”
殷商把玻璃門關回去，擋住室外的風。他站在寧惟玉麵前，說道：“哥哥，我不是沒人要的野種了。”
寧惟玉的心臟抽疼了一瞬，隨即哼笑著說：“你當然不是，你一直都不是。”
“哥哥，讓我抱一會可以嗎。”
寧惟玉之前已經下意識答應過很多次相似的請求，這一次同理。
暖橙色的燈光下，殷商抱住寧惟玉，把頭埋在他的頸窩，坦誠又緩慢地開口。
“我其實……沒有想象中的那麼激動。”
這是他期待的，他也同樣能夠接收和反饋這樣的情感。
但好像隔了那麼一層多年時光和傷痕造成的鴻溝，無法完全接受。
“這不是你的錯。”
寧惟玉當然不會要求殷商做到絕對理智。他在殷商耳邊說道：“你可能需要一些時間。”
“……嗯。”
這時候，房間門外傳來寧惜琛不怎麼放心的二度催促。
“早點睡，聽見沒？”
“知道了——”寧惟玉拉長聲音敷衍自家三哥。
房間裡的兩人依舊維持著擁抱的姿勢，殷商細微的氣息變化立刻被寧惟玉捕捉到了。
是他之前一直忽視掉的……攻擊性。
寧惟玉稍微拉開了和殷商的距離，注視著他的眼睛，輕聲說。
“殷商，你是不是對我哥哥他們有些敵意？還有其他人……”
包括所有的同學和親人，甚至是陌生人。一切的人際交往中，敵意和攻擊性仿佛是殷商絕不會改變的態度。
如果是這樣的話，他可能很難和自己的父母，和遲到的親情達成和解。
寧惟玉問的直白卻又委婉。
殷商默了好一會，點頭：“是。”
這一刻的殷商沒有麵對寧惟玉時一貫的溫柔笑意，眉眼間不見溫馴，但眼底隱約能看出幾分難堪自卑，以及冷漠的抗拒。
殷商很慢地組織著語言：“對不起，我知道這樣不好。我隻是……很羨慕他們。”
羨慕他們能夠在過去的那麼長的時間裡陪伴小少爺，見證他的成長。
而且他們都防狼似的防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