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手搭在鐵牌上,輕聲道:
“前輩已經走了,咱們也走吧。你宗門裡還有很多事沒做呢。”
楚隨之回過神,他緩緩收緊手指,仿佛要把她的指尖收進手心裡一樣……然而還是差了一點。
他搖了搖頭:“先不回去。”
說著,他收回鐵牌,視線輕柔地落在她的臉上:
“你想去哪裡,我們就去哪裡。”
厲鳶想了想,道:
“我現在哪裡都不想去,與其沒有目的的東奔西走,還不如混吃等死。”
“好。那我們哪裡都不去,就在這裡。”
厲鳶一愣,她剛想問對方還記不記得那一個月的賭約,如今來看已經剩下不到一半的時間了。
隻是剛想開口,又覺得自己這樣問豈不是給了對方幻想,又轉而道:
“你宗門裡的事怎麼辦?”
楚隨之道:“沒有我他們要是連一個宗門都管理不好,我還要他們乾什麼?”
說著,他似乎已經收拾好了所有情緒,回頭對她一笑:
“如今隻剩我們兩個了,在這裡平靜地過一段時日也不錯。”
厲鳶默默地舉起小鳳:“還有她。”
兩人果然在這座山村裡度過了一段平靜的時間。
每日清晨,一起去買菜,每天晚上對月對飲,在這裡好像隔絕了一切,沒有宗門、沒有修煉,更沒有以前的糾葛。厲鳶有時候會忘記兩人之間的那個賭約,也忘記了她的任務。
楚隨之偶爾會從千裡之外帶給她一些吃食,往來兩個時辰,卻能給她無限的驚喜。
似乎平靜的日子過得格外地快,在離最後的日子之後三天的時候,楚隨之突然道:
“你的酒喝光了吧,我幫你再埋一壇。”
厲鳶擼起袖子,道:“這種事怎麼能讓你單獨做。”
現釀酒時間是不夠了,兩人隻好隨便找出一壇埋下,厲鳶挖得滿手都是泥,楚隨之蹲在旁邊,為她撚下發絲上粘著的一枚落葉。
厲鳶抬頭,看著明顯變得光禿的古樹,道:
“時間過得好快啊。這棵樹的葉子都要落光了。”
楚隨之道:“如果再晚一些,這裡就會落下白雪。”
厲鳶轉過頭,看遠處枯黃的原野,被夕陽染成金燦燦的泛著光,不由得內心一動。
她趕緊跑過去,坐在山坡上,眯起眼。
“這裡要是下雪就不好玩了。雖然白色的草原也很好看,但是我還是更喜歡花草一些。”
秋風拂起她的長發,她的臉蛋被映得暈紅。
楚隨之坐在她的旁邊,從背後拿出東西,輕輕地放在她的頭上:“送你的。”
厲鳶不明所以地睜開眼:“什麼?”
她小心地向上一模,卻摸到了一手的花露,還嗅到了一鼻的芬芳。
她輕輕地拿下來,頓時瞪大了眼。
原來她頭上頂著的是一個花環。
在這秋日裡,還顫巍巍地帶著花露,嬌嫩得如同初綻的花環。
她又驚又喜:“你從哪裡采到的?”
楚隨之道:“你忘了,我說過我會找到加快時間的法器。”
厲鳶輕輕地摸了摸花瓣上的露珠,道:“我哪裡想到你會把法器用在這個地方。”
楚隨之道:“遇見你之前,我也不知道我那些修行的法寶還可以讓人開心。”
說著,他接過花環,小心地為她戴上。
夕陽下,厲鳶的發絲微揚,眼中像是綻放著花蕊,熠熠生輝,她咧嘴一笑,頓時,楚隨之像是被灌了十壇的浮光花酒,不由得一怔。
遠處,睡醒的小鳳看見兩人,特彆是厲鳶頭頂上的花環,以為是厲鳶給自己找的新窩,頓時興奮地衝過來:
“鳶鳶!小鳳來啦!”
厲鳶嚇了一跳,楚隨之隨手捏住小鳳的鳥嘴。
“你若是把它當鳥窩,今晚我就扣你的口糧。”
厲鳶看楚隨之在小鳳的折騰下,也無師自通了“捏鳥嘴”這一招,不由得笑出聲。
她看著遠處的夕陽,暗想。
如果真的沒有仇恨,沒有設計,更沒有劇情,那該多好。
————
第二天一早,厲鳶料想兩人應該在今天回宗門,於是準備去城內買些東西給周圍的鄰居,畢竟這幾天自己和楚隨之在這裡住,受了他們不少恩惠。
楚隨之在檢查法器,聞言一笑:“你能想著他們也好,不過不要買太過貴重的。”
厲鳶還記得上一次楚隨之這麼交代她的時候,對方可是送了那個婆婆一顆價值連城的丹藥。
因為路程不遠,她帶著小鳳獨自前去。隻是沒想到剛一進城,就感覺城內的氣氛有些不對。
所有人都微微皺著眉,竊竊私語,像是在嫌惡著什麼。
厲鳶細聽,原來是有一群修仙者來到這裡,似乎是盤問了一個酒樓裡的掌櫃的幾句話。
厲鳶下意識地有不好的預感。
她剛想把麵紗戴上,突然有人走過來仔仔細細地看了她一眼:
“你是不是他們所說的那個厲鳶?”
厲鳶回來的時候,已經是晌午了。
楚隨之見她這麼久不回來,早就出去找她了,在鄉路的儘頭,看見她安然無恙地走回來,不由得鬆了一口氣:
“是買了很多東西嗎?這個時候才回來。”
厲鳶抬起頭,對他一笑:“是。買了很多東西。”
小鳳站在厲鳶的肩頭,欲言又止。
厲鳶摸了摸它的羽毛,它頓時把臉塞進她的領口,不說話了。
楚隨之道:“收拾好東西,咱們就出發吧。”
厲鳶點頭,她把木屋內的所有東西都收好,然後仔仔細細地鎖上了門,最後和那棵古樹告了彆,來到楚隨之法器的身邊。
楚隨之看著這座算上以前一共生活了兩個月的木屋,也微微動容。
不過他很好地掩飾住了自己的情緒,低下頭向厲鳶伸出手:“上來。”
厲鳶把手腕交給他,他的指尖剛合上她的眉梢不由得一抖。
隻是細微的一動,就讓楚隨之發現了異樣。
他下意識地查看她的手腕,看到上麵的淤青,不由得狠皺眉:“怎麼弄的?”
厲鳶道:“回來的時候摔倒了。”
小鳳終於忍不住道:“是有人傷了鳶鳶!”
楚隨之的臉色猛地變了:“是誰?誰敢傷你?”
說完,他瞳孔一震:“是城裡的人?你遇見誰了?”
厲鳶撓了撓頭,道:“沒遇見誰……”
楚隨之抿了一下唇:“我自己去看。”
說著,他轉身就要走。
厲鳶趕緊叫住他:“楚隨之!不是彆人,隻是一個孩子……”
他頓時一愣,擰著眉回頭看她。
她將袖子放下來,歎口氣:“是一個手無寸鐵的孩子,你總不能和一個孩子置氣吧。”
小鳳道:“今天城裡來了一群人,他們去酒樓打聽你倆啦。”
楚隨之頓時明白,是那些修行者說什麼話,泄露了厲鳶的身份。如今天下太平,然而無論是哪裡的人,都對曾經傷害過他們的湮魂宗恨之入骨。
如今那些人知道厲鳶在這裡……
厲鳶苦笑一聲,道:“我低估了我在他們心裡的仇恨值了。”
她買回來的那些禮物,也都沒有送出去。她隻好送給了郊外的那些乞丐。
楚隨之垂下長睫,聲音沙啞:“我去去就回。”
厲鳶嚇了一跳:“那孩子也隻是聽父母的話頑皮而已,哪裡知道什麼真相。你難道要打他屁股不成?”
楚隨之道:“我知道該找誰。”
說著,轉身消失在了平原。
疾行在雲層之中,看著遠處未曾走遠的那些修行者,他冷笑了一聲。
片刻,他抹去指尖的鮮血,冷著臉回來。
對付這些偽君子,掰斷他們的手骨已經是他最大的仁慈。他回到村外,看到破廟內幾個乞丐瓜分厲鳶買的那些東西,想到她回來時佯裝開心的表情,突然心中一痛。
也許白常說的對,即使能用武力威懾眾人又如何,他無法殺光所有人。
作者有話要說: 一會捉蟲,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