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裡斯的聲音沙啞, 他看著厲鳶黑色的瞳孔, 恍然想起當年和她對戰時,她一反常態地戴著麵具, 當時的他不以為意, 現在想來那是為了遮住一雙已經空洞的眼。
想到這裡,他心如刀絞, 咬著牙問:“為何你從來都沒有對我說過?”
厲鳶看著克裡斯,緩緩向後退了一步。
他的喉嚨震顫:“ “原來我的這雙眼睛是你的……怪不得你每次看見我都會流淚……厲鳶,你知不知道, 你瞞著我這件事也是對我的一種殘忍!”
對方每靠近一步, 空間就不斷地被壓縮,像是潮水一般在她的麵前翻湧,厲鳶退無可退,隻得麵對他:
“告訴你真相又能如何?那也改變不了我挖出過你的心,你在我眼裡隻是工具的事實!”
克裡斯的胸膛劇烈起伏:
“最起碼我會知道,你並不是對我全然無意。”
厲鳶頓了一下, 道:
“那你怎麼不懷疑,眼前的這一切也是一場戲呢?”
克裡斯發出沙啞的冷笑, 他瞬間來到她的眼前,雙眸幾乎溢出血來:
“厲鳶,為了離開我你甚至可以背棄自己的心嗎?”
厲鳶的臉頰一僵,她抬眼看他:
“所以,隻是因為我救過你,你就要對我回心轉意嗎?克裡斯, 你真的不在乎我騙過你?”
克裡斯緩緩低下頭,用厲鳶曾經的雙眼看著她:
“厲鳶,你還是不了解我。”
他的聲音介於人類與巨龍之間的低沉混亂:“我愛你,也恨你。正因為如此,我才不會放過你。”
厲鳶下意識地有不好的預感,她猛地抬頭看他。
克裡斯的雙眸已經接近混亂,然而他的表情卻是平靜的,這種平靜反而讓人不寒而栗:
“我這輩子最痛恨的是欺騙,然而我卻永遠都不可能把你從我的心裡挖走。所以我想到了一個既能懲罰你,又能把你束縛在我身邊的方法。”
厲鳶的心臟種種一頓,她全身汗毛直立,一時之間不知道克裡斯到底要做什麼,更加驚慌失措。
克裡斯看著她,緩緩伸出手掌。
一瞬間,法杖在他的手中浮現。一顆紅色的已經出現裂痕的石頭出現在法杖上方。
那是他的心。
克裡斯看著那塊紅石,薄唇輕抿,左手伸向權杖,硬生生地把它扯了下來。
厲鳶你的瞳孔不由得放大:“克裡斯,你要乾什麼?”
克裡斯將手掌伸向她,紅石發出明滅的光:
“這是我的心,隻要把它放進你的胸膛裡,你就可以永遠留在這個世界了……”
厲鳶的頭皮一炸,她瞬間就想往旁邊逃走,然而剛邁出一步,自己的腳就被魔法陣困住,她轉過頭,看著克裡斯拿著他的心緩緩向自己走過來,不由得搖了搖頭:
“克裡斯,不要!”
克裡斯歪著頭看向她:
“為什麼不要?你之前不是一直想要我的心嗎?這次我就親手送給你,從今以後你和我就永遠都分不開了……”
厲鳶這一次是真正感受到了恐慌,她察覺出來克裡斯語氣重點堅決,恐懼就像是潮水一樣迅速將她淹沒。
她有預感,如果真的讓克裡斯把那顆心臟塞進她的胸膛裡,那她就真的永遠都回不了家了。
想到這裡,她下意識地甩出鞭子,想要製止他,然而鞭子還沒等甩到他的眼前,瞬間就化為煙塵。
小鳳見狀,瞬間化為鳳凰,雙翅一展猛地向克裡斯衝去。
厲鳶臉色一變:“小鳳!”
克裡斯微微一抬手,小鳳的周圍頓時出現一層堅固的鐵籠,將它桎梏在原地,小鳳發出一聲清嘯,不甘地撞擊著鐵籠。
聖殿才存在了短短七天,又變得分崩離析。
無論是躺在地上的雪莉,還是聽見聲音趕來的幾個屬下,沒有一個人不在懷疑……
克裡斯徹底陷入瘋狂了。
厲鳶艱難地將手伸向鐵籠,用匕首撬開籠子,小鳳化為鸚鵡瑟瑟發抖地縮在厲鳶的懷裡。
這個從來都沒有遭受過毒打的小鳥,終於知道了世間的險惡。
厲鳶踉蹌地倒地,克裡斯捧著他的心走到她的麵前,抹去她臉頰上蹭到的灰塵:
“厲鳶,你為什麼要跑?”
厲鳶看著他手中的紅石,知道自己是真的逃不掉了,無儘的絕望將她淹沒,然而她握緊了手中的匕首,還是不想放棄:
“我想回家。”
她咬著牙看著他:“我想回去。我不屬於這裡。”
克裡斯將手掌抬到她的胸口:“我說過我,你要留下來陪我。”
厲鳶的呼吸一滯,她儘量向後退,直到退無可退:
“克裡斯,回不去了。就算我救過你、愛過你,但我的感情都被時光磨平了,我就算留下來陪你也給不了你什麼!”
克裡斯的瞳孔一縮,眼角的紅似乎要溢了出來,他緊緊地攥著那顆紅石,每用力一分,上麵的縫隙就擴大一點。
他痛得呼吸都在顫抖,但還是笑著說:
“我不在乎。厲鳶,我要你生生世世都陪在我的身邊。”
這是對厲鳶的懲罰,也是他的執念。
厲鳶眼睜睜地看著克裡斯的手要深進自己的胸膛,她搖著頭哽咽:
“我不想留在這裡,我想家,克裡斯,放我走吧。”
然而克裡斯的指尖顫抖,卻沒有停下來的趨勢。
厲鳶握緊匕首,下意識想要插進自己的胸膛,然而卻猛然想起寧逐和楚隨之的話:
“不要傷害你自己。”
她的手猛地一頓,千鈞一發之際,克裡斯握住了她的手腕,扔掉了她的匕首,咬牙道:
“厲鳶,你忘了我是亡靈法師。即使你變成亡靈,我也會找到你。”
厲鳶瞬間絕望,她的瞳孔一縮。
緊接著,克裡斯的手上放出紅光,隔著一層法陣瞬間穿透她的胸膛。
厲鳶的胸膛一陣,感覺胸腔裡灌進了一陣冷風,不疼,卻是空洞寒涼。
她低下頭,克裡斯的手已經在她的胸前消失了,這個場景格外詭異,卻讓人莫名地想要落淚。
小鳳在她的手下掙紮,要衝出去和克裡斯拚命。
她緊緊地桎梏住小鳳,在黑暗吞噬自己之前,看著克裡斯:
“克裡斯,我會恨你的……”
克裡斯怔忪地看著她,指尖在她的胸膛裡顫抖。
————
厲鳶是被陽光晃醒的。
她皺了皺眉,迷迷糊糊地睜開眼。
頭頂,是枝繁葉茂的古樹,身下,是柔軟翠綠的草地,陽光被樹葉剪成斑駁的光點,零星地落在她的腳邊。
她動了動光.裸的腳丫,感覺嫩草在腳心下輕顫,不由得一笑。
她伸了個懶腰,身後傳來一道長長的低沉的鼾聲,她轉過頭,拍了拍身後大家夥的肚皮:
“克裡斯,起來了。”
克裡斯的喉嚨裡發出不滿的咕嚕聲,他從地上站起來,甩了甩巨大的龍頭:
“已經是早上了嗎?”
厲鳶伸著懶腰走出樹影:
“恐怕已經是中午了。今天是禱告日,咱們兩個肯定是遲到了,教皇大人也許已經發脾氣了。”
她回過頭摸了摸克裡斯的大鼻子:“趕緊回去吧,我可不想抄一遍聖經。”
她剛想轉身,突然感覺身後巨龍的氣息不對勁,她轉過頭,發現克裡斯深沉地看著她,眸光閃爍,讓她想起街角的書店前,那隻等了主人好久的流浪小狗。
每次自己摸摸它的頭,它就會開心好久。如今他的樣子與小狗一模一樣。
她又是心軟又是好笑:
“你怎麼了?克裡斯?”
克裡斯緩緩低下頭,聲音帶著隻有她才能察覺出的細微的顫抖:
“可以再摸摸我嗎?”
厲鳶一愣,然後伸出手:“你什麼時候學會撒嬌了……”
克裡斯小心翼翼地湊了過來,用他冰涼的鼻子貼在了厲鳶的手心上。
厲鳶看他那副小心翼翼的樣子就好笑,抱住他的大腦袋就狠狠地蹭了蹭他的大鼻子:
“你不就是想要我說我喜歡你嗎?我喜歡你、我喜歡你,行了吧?”
克裡斯的瞳孔猛地放大,怔怔地看著厲鳶。
厲鳶一笑:“你今天怎麼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