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元是個武人,但也能聽懂這吳主事話裡的意思,京城部衙這麼多,能得到陛下賜新茶的可不多。
劉宴很被皇帝看重。
張元要說什麼,身後有腳步聲,夾雜著說話“大人回來了。”
他忙轉過身,看到一個三十多歲麵色黑黢黢的官員緩步而來,身後跟著兩個小吏。
這便是大理寺卿劉宴。
劉宴出身孝廉,當初入仕被分去晉王封地,剛到就接了攔路喊冤,將搶人妻女霸田占地的晉王妃的親弟關進了大牢。
他倒不是要斬殺,甚至還沒審問,但晉王妃弟荒淫無度,身子孱弱,又氣又恨一腔脾氣沒發出來,氣血攻心,犯了猛疾,死在了牢房。
鬨出這種事,他被晉王拖進王府差點打死。
死裡逃生後被貶到惠城,在外蹉跎十年,新帝登基大赦天下才召回。
新帝在翻閱晉王罪案時,看到了他,特意叫來見見,本是隻要展示一下聖恩,但劉宴在外蹉跎十年,官事民事曆練,與皇帝奏對,讓龍心大悅,於是被安排進大理寺任閒職。
一年後原大理寺卿被霍蓮關進都察司牢獄,劉宴直接被提為大理寺卿。
“劉大人。”張元也不多話,直接說,“案件進展如何?下一步要如何做?”
劉宴說:“濟城案卷說,那佃戶一妻一女已經發配膠州,本官命人去膠州調卷查問了。”
張元忍著脾氣說:“劉大人,那佃戶妻女沒什麼可查的,她們沒本事雇凶。”
劉宴說:“那可說不定,那妻女發配教坊司,指不定有人憐香惜玉…..”
“那佃戶女十七八歲也算是青春年少,但已經死了,隻餘下一個妻!”張元再忍不住喊道,“一個老妻,姿容全無,先是住過牢獄又發配流離,教坊司都懶得要,直接讓打掃茅廁,憐什麼香?夜香嗎!”
站在一旁的吳主事沒忍住悶笑一聲。
劉宴神情無波,看張元哦了聲:“你查的還挺清楚。”
張元冷笑:“多謝大人讚譽,下官清閒,不比大人忙,案卷送來三五日也不看。”
吳主事老好人不說話,跟在劉宴身後的兩個小吏不悅喝斥“張元,怎麼跟大人說話!”
劉宴抬手製止,神情並無惱怒,說:“很多案件凶手往往掩藏在不可能中,所以還是要耐心仔細查……”
“好,仔細查我沒意見,但大人動作快些,還有,也管管眼前,官府還沒定案呢,會仙樓已經講了好幾版的故事了,什麼劉秀才自悔,什麼女鬼尋仇豔情。”張元冷笑說,“民眾亂哄哄倒無所謂,那些讀書人也來京兆府鬨了。”
劉宴哦了聲:“他們鬨什麼?不去自查自身自省,還敢來鬨事?讓你們府尹查查他們吧。”
說罷向前走去。
讓府尹查讀書人?說的輕巧!
這個劉宴說話真是讓人討厭,張元忍不住想打他——但他不是晉王,打不得劉宴,而且就算晉王在,也打不了了。
私下都說,劉宴受陛下重用,其實是因為與陛下在書房對坐咒罵晉王,感懷自身,與陛下同病相憐的緣故。
陛下是太子的嫡親弟弟,跟兄長最親近。
太子死在晉王手裡,皇帝心裡痛恨啊。
“劉大人,不要再去查什麼濟城膠州佃戶妻女了,凶手分明跟那些無關,不過是借了由頭。”張元跟上劉宴喊道,“還是在京城嚴查,查劉秀才的身邊人,劉秀才才情出眾,不是說文人相輕嗎?保不準是哪個嫉妒,殺了劉秀才。”
劉宴笑了:“張參軍,你這故事講的挺好的,也去會仙樓坐堂吧。”
“我去坐堂也不如劉大人,劉大人把受害者的遺信放在會仙樓賣錢,那才是發了大財了。”張元喊道,“劉大人如此會做生意,遲遲不肯結案,是巴不得再多死幾個吧?”
這一下老好人吳主事也不看熱鬨了。
“張元,休要在我們大理寺撒潑!”他喊道。
兩個小吏也已經撲過來,扭住張元“好大膽!”“辱罵上官!”“把他送去禦史台!”
張元也不怕他們,一拳一腳甩開,罵道:“我是京兆府的人,你們算不得我的上官,你們這等碌碌無能之輩,無疑就是案犯幫凶,還不能罵了?”
正鬨著,有聲音謔了聲。
“哪裡有案犯幫凶?不需要罵,交給我們就行。”
拉扯在一起的幾人停下來,見不知什麼時候院子裡多了一行人,黑衣幽幽,佩刀沉沉森寒。
說話的是個二十多歲青年,臉上帶著笑,露出白白的牙:“劉大人,有事您儘管吩咐,您雖然不是我的上官,但您一句話,朱川立刻拿人。”
劉宴淡淡說:“本官有需要自會親自跟霍都督說。”再看一眼這朱川,“來我大理寺什麼事?”
朱川說:“都督出巡順便帶回來些案犯,我們都察司牢獄太小了,滿了,借大理寺的牢獄用一用。”
劉宴說:“都察司有需要也請霍都督來與本官說。”
這是不理會朱川了。
霍都督曾說過他的手下,都察司的兵衛所到之處如同他親臨。
以前也有過都察司去刑部大牢提人,刑部說讓霍都督親來,然後都察司的兵衛就把刑部的大門砸了,過後霍蓮親自來了,坐在刑部門口,說親自看著修大門,堵得刑部好幾日沒能開門。
刑部侍郎去皇帝麵前告狀,皇帝還裝傻建議可以趁機讓都察司把門修好點,多花他們點錢以示報複。
不過這劉宴也是皇帝寵信大臣,又是在晉王手下死過一次的。
這兩人碰上了,會怎樣?
四周的氣氛有些凝滯,張元也忘記了掙紮,任憑兩個小吏抓著胳膊。
朱川一笑,沒有拔刀砸門,而是向後一退,腳尖一轉,側身而立。
“都督就知道大人要這麼說。”他說道,俯身一禮,“有請都督。”
霍蓮也來了?
諸人向外看去。,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