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門進進出出,不當值的幾個兵士拿著一封邸報在說笑。
“又有了啊。”
“還劫持那麼多錢財。”
“哎,說起來墨徒....”
他們停下說話,轉身去看旁邊的人,旁邊的人雖然抱臂靠著牆上,看起來也在懶懶曬太陽,但與其他休息的兵衛不同的是,他一雙眼始終盯著城門進出的人。
“張元。”一個兵衛拿著邸報在他眼前晃了晃,“我記得你就是因為墨徒被免職的,你看,現在又有墨徒作桉了。”
張元抬手揮開了眼前的邸報,看都沒有興趣看。
“不奇怪。”他隻盯著城門,似乎都不眨眼,冷冷說,“有一就有二,有樣就有學,一賊不除,賊出不窮。”
他們說著話,從城門奔來一隊官差,裹著鬥篷,身上馬背上器械齊備,一看就是有外差。
在路過城門的時候,他們也沒有徑直而過勒馬停下。
“張頭兒。”其中一個官差喊了聲。
張元的視線落在這個官差身上,見是自己在京兆府帶過的差役。
不止一個,三個人都在。
他們跳下來,眼神帶著興奮:“頭兒,我們.....”
“彆叫我頭兒,我現在守門呢。”張元說,笑了笑。
“習慣還沒改過來。”一個差役笑說,又忙道,“你猜我們要去乾什麼?”不待張元問,就主動說,“我們去督促地方官府抓墨徒。”
張元哦了聲,旁邊的城門衛忙舉著邸報七嘴八舌“這個吧。”“還挺快啊。”“朝廷要去督查了?”
那差役點頭:“是,陛下命速大理寺過問這件事,劉寺卿便抽調人手督辦。”
說著又看張元。
“頭兒,我們還記得你的事呢,所以主動請了這個差事。”
這種外差不是什麼好差事,地方官府不好打交道,差事辦不好回來還要挨罵,且緝捕凶徒很是危險。
張元終於肅重神情,抱拳一禮:“一路辛苦。”
幾個差役笑著還禮,公務在身也不便閒談,跟張元告辭上馬疾馳而去。
張元目送,再次靠著城牆盯著進出城門的人。
......
.....
火把照亮了小山村,犬吠聲聲,夾雜著馬蹄腳步,這喧囂,以及官袍兵袍讓剛遭受了劫難的村民得到了很大的撫慰。
“穿著打扮是什麼樣.....”
“他們說了什麼....”
“一行多少人?”
聽完村民們的哭訴,查驗過傷亡損失,官兵們彙集到帶隊的首領麵前。
“隻打傷了一些人,沒有殺人。”一官兵說。
“每家每戶隻搶一部分。”另一個官兵說,“說什麼要扶助其他弱小,讓大家不要難過,這是在積德行善。”
首領聽了都笑了,罵了一聲臟話:“搶劫倒成了積德行善,什麼鬼話!”
“這就是墨徒的做派嗎?”官兵們也神情古怪問。
“反正上邊給的信息是這樣描述的。”首領拿著文書借著火把看,一麵說,“穿草鞋,穿著簡樸,自詡行俠仗義。”
看完了自己也撇嘴,真是古怪的門派。
他收起文書。
“問清楚往哪個方向去了嗎?”
官兵們點點頭。
“要不要在附近也搜查一下?”一個官兵想到什麼,指著不遠處,“我記得這邊的山頭有一群匪賊。”
首領看了眼前方:“那群匪賊啊,我知道,上次圍剿過一次,所剩無幾,也嚇怕了,也就敢下山偷個雞鴨羊。”
目前完成朝廷交代的事要緊。
那可是墨徒,皇帝過問,大理寺督辦。
而且上邊說了,那些墨徒極其擅長偽裝,尤其是酒樓茶肆匠工行。
酒樓茶肆匠工都是聚集在城池中的。
“你們。”他伸手指了指一隊官兵,“去那邊警告一下那些山賊。”
至於其他的人馬還是不要浪費在這裡。
首領擺擺手示意:“其他人跟我走。”
伴著嘈雜人馬遠去,小山村再次陷入夜色中,犬吠也漸漸平息,偶爾傳來傷者的哀嚎和親人的悲戚。
雖然沒有被殺死,但對窮困的村人來說受傷也是天大的災難,尤其是作為家裡的主力,再加上被搶走了一半的積蓄,老老小小能不能熬到開春還未可知。
冬夜森寒,無人能夠入睡。
村口的一家亮著油燈,一個年輕女子捧著碗進來,室內坐著一個老嫗,床上還躺著一人。
“娘。”女子輕聲說,鼻音濃濃,“藥熬好了。”
老嫗起身走到床邊,喚聲:“阿水,吃藥了。”
床上躺著一個男人,麵向內不動,隻悶聲說:“多謝大娘,不用吃藥,我沒事。”
老嫗歎氣:“怎能不吃藥,你本就重傷,適才又被打了,可不能大意。”
“那些賊....”男人猛地轉過來,一雙眼在燈下難掩怒火。
“我知道你想要救護鄉親,但真不能跟他們打啊。”老嫗勸道,“他們隻是要搶東西,要是惹惱了,他們會殺人的。”
“阿水大哥你彆擔心。”女子說,“官兵已經來查了,聽說還是朝廷下的命令,那群墨徒罪大惡極,一定不得好死。”
男人撐著身子,一雙眼滿是怒火:“他們不是......”
話到嘴邊又咽下,不知道是無力還是怎麼了,人也倒回去。
老嫗和女子忙攙扶詢問,男人閉著眼平複幾口氣。
“好。”他說,“我吃藥。”
老嫗和女子鬆口氣,給男人喂了藥,女子讓老嫗歇息,自己則守在這邊。
說是歇息,也就是在屋子裡另一邊搭了板子,老嫗自去躺下,年紀大了,再加上驚嚇,疲憊不堪很快睡去。
女子坐在火盆前,借著油燈縫補鞋襪。
“春桃姑娘。”床上的男人忽然輕聲喚。
女子忙放下針線,過去問:“阿水大哥哪裡不舒服?”
男人躺在床上說:“你和大娘救了我,我尚未能報答你們.....”
“不用報答,那時候你躺在河灘上,誰見了都要救的,這是人之常情。”女子輕聲說。
男人默然一刻。
“我尚未能報答你們,現在還要麻煩你。”他說,“還可能給你帶來危險。”
女子看著床上的男人,雖然形容憔悴,好無血色,但一雙眼還是有著與常人不同的銳利。
她攥了攥手,說:“你說。”
......
......
出了正月,寒風依舊似刀。
一大早的城鎮裡沒有幾個人,行人都裹緊了衣袍,一個裹著頭巾的鄉下村姑更是縮在牆角,似乎緩了好一會兒才有力氣走路。
“賣鞋,鞋底子,千層鞋底子,草鞋.....”她挎著籃子,小聲吆喝著。
籃子上掛著各種鞋底子,隨著村姑的走動晃動。
不過生意不怎麼好,一直到太陽升起,也沒有賣出去,這種東西,有錢人不屑於,沒錢的寧願自己做。
村姑幾乎走遍了整個城,最後實在走不動了,尋個牆角蹲下來歇息,拿出已經涼了的粗麵餅子慢慢吃。
“那個大姐兒。”
對麵的巷子裡忽的有女聲喊。
村姑怔怔看過去,見一個婦人站在門前,一手還端著菜筐,正在挑揀曬的菜根,見她看過來再次招手。
“你那鞋底子怎麼賣?”婦人大聲問,“過來我瞧瞧。”
終於有生意了,但村姑沒有立刻歡喜的跑過去,神情還有些緊張,以至於乾餅子卡在嗓子裡差點嗆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