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檀乾咳一聲,抬起酒盞示意道:“有什麼話,虞大姑娘與孤便喝邊聊。”
虞辛夷冷冷瞥著,不為所動。
她朗然道:“任誰貪贓枉法,都不可能是我虞家將領。猶記七年前家父剛接管兵權,軍紀鬆散,兵卒私取百姓財物、調戲女子之事時有發生,是家父連夜肅清軍中敗類,這才有了如今這支鐵血嚴明、戰無不勝的虞家軍。”
寧檀盯著案幾上嫋嫋暈散的香爐,心不在焉地揮揮手道:“好了好了,陳年舊事還拿出來說什麼?”
虞辛夷反唇相譏:“沒有這些陳年舊事,太子殿下的儲君之位能坐得安穩?”
“你放肆!”
“鳥儘弓藏,乃昏君行徑……”
話還未說完,虞辛夷身形微不可察地一晃。
她目光遲鈍了一會兒,扶額咬牙道:“你做了什麼……”
寧檀心下一喜,便知是藥香奏效了,忙屏退侍從。
他知道虞辛夷自幼習武,為了以防萬一,又多等了一盞茶的時間,方敢向前。
虞辛夷已然站不穩了,扶額搖搖晃晃,臉上浮現出醉酒般的紅暈,倒給她的麵容添了幾分彆樣的嬌豔。
寧檀這才壯著膽子走過去,攬住虞辛夷纖細緊實的腰肢道:“虞大姑娘放心,隻要你跟了我,孤便留你一家性命……嗷!”
一聲慘叫,寧檀的手被虞辛夷反扭在身後。
繼而“啪”地一聲,一個響亮的耳光甩在寧檀臉上,直將他打得一趔趄。
寧檀沒想到虞辛夷吸了那麼烈的香,竟然還有力氣掌摑太子,不由惱羞成怒道:“賤人!敬酒不吃吃罰酒!”
他惡狠狠扯了腰帶,剛欲撲上去,就聽見外頭傳來一陣喧鬨。
“殿下,殿下不好了!”內侍驚慌的聲音自門外響起。
寧檀扭頭,喘著粗氣問:“又有什麼事?”
“方才數十支塗滿甘油的火箭從天外飛來,東宮左春坊和崇仁殿走水,驚動了聖上和羽林軍!”
“怎麼會突然起火?你們都乾什麼吃的!”
“這火蹊蹺,奴也不知啊。”
內侍壓著公鴨嗓:“現在聖上已經快到武德門了,殿下還是快些收拾準備迎駕吧。”
東宮與天子宮殿隻有一牆之隔,從武德門到此處,不過半盞茶的時辰。
寧檀慌了,顧不得那點齷齪心思,忙將虞辛夷往內間推,隻想快點將這女人藏起來才好。
若是被父皇瞧見他對功臣之女下手,少不得又一頓打罰。
“昏君!彆碰我!”虞辛夷竟然還有力氣反抗,拳腳並用,且招招致命!
寧檀肚子和胯-下被她踢了好幾腳,頓時疼得麵目扭曲,夾著腿大喊:“來人!把這瘋女人給我拖下去,關起來!”
四五個內侍一擁而上,好不容易將虞辛夷架去內間,便見殿外火把通明。
繼而殿門被推開,羽林軍簇擁著兩鬢斑白的皇帝進殿,後麵還跟著唇紅齒白的南陽小郡王。
寧子濯的目光有些焦急,掃視了殿內一眼。
皇帝很鐵不成鋼地看著衣衫淩亂的太子,斥道:“東宮大火,你卻半天不見人,到底在作甚?”
寧檀匆匆係上腰帶,垂首躬身道:“父、父皇,兒臣……”
他話還未說完,便聞內間傳來內侍“哎喲哎喲”的痛呼,伴隨著拳腳落在皮肉上的聲響。
一陣劈裡啪啦的瓷器碎裂聲後,麵色暈紅的虞辛夷步履踉蹌地走了出來。
“虞司使!”寧子濯立即向前,脫下外袍裹在虞辛夷身上。
好在她除了身體沒什麼力氣,衣衫齊整,並無彆的異常。
皇帝看了看鳳眸含怒的虞辛夷,又看了看麵前畏縮跪伏的太子,一切都不言而喻。
“混賬東西!”
皇帝怒上心頭,當胸一腳踹去,叱道,“你都做了什麼!”
太子被皇帝盛怒之下的窩心腳踹得栽了個跟頭,王八似的肚皮朝上,狼狽翻身跪好,訥訥不敢辯駁。
……
雨勢漸小,馬車依舊停在道旁。
東宮的方向,火光隱隱可現。
寧殷屈腿而坐,眼中落著明滅不定的光,像是在欣賞一件賞心悅目的傑作,淡淡道:“冷靜下來了?”
虞靈犀望向失火的方向,半晌,點了點頭。
寧殷就像一座冰山,露出來的隻是小小一角,水麵下還藏著不為人知的力量。
這樣狡黠、狠戾而又善於偽裝蟄伏的人,她一點也不奇怪他會爬到權傾天下的位置。
“以後,不可以凶我了。”
虞靈犀垂眸打破沉寂,揉了揉被他攥疼的手腕。
頓了頓,又小聲補上一句:“雖不知你用了什麼手段,但,還是謝謝你。”
“不必謝我,謝你的小郡王去吧。”
寧殷發梢滴水,語氣也涼颼颼的,“我能有什麼手段?不過是騙小姐安心罷了。”
虞靈犀抬眼看了他許久,才從他俊美的臉上看出一絲類似“記仇”的情緒。
“衛七?”
“衛七。”
連喚了兩聲,寧殷才懶洋洋掀起眼皮,瞥向她。
虞靈犀張了張嘴,還未說話,便聽前方傳來馬車的聲響。
她撩開簾子一看,見馬車前掛著南陽郡王府的燈籠,不由眼睛一亮,跳下車道:“阿姐!”
郡王府的馬夫勒韁停下,繼而車簾掀開,露出了寧子濯那張年少秀氣的臉。
“虞二姑娘彆擔心,虞司使沒事。”
寧子濯欠了欠身,露出身側倚在車壁上昏睡的虞辛夷。
虞辛夷看上去沒受到什麼傷害,身上還罩著寧子濯的織金外袍。
虞靈犀懸在半空的心總算落回實處,鬆了口氣,忙朝寧子濯鄭重一禮道:“多謝郡王殿下出手相救。”
寧殷靠著馬車而站,幽冷的眸子微微眯起。
嘶,還真去跟她的小郡王道謝了?
手癢,想殺人。
車上,寧子濯莫名一哆嗦。
四顧一番,他納悶道:怎麼突然覺得背後有股涼意?,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