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第58章 濯手(2 / 2)

嫁反派 布丁琉璃 11026 字 3個月前

人定

時辰,這陣異樣的熱鬨令她感到不安。

她強迫自己穩住心神,問道:“外頭有人麼?”

“屬下來時已經查探過,並無可疑之人。”

青嵐道,“請小姐跟著屬下走。”

虞靈犀想了想,拿起案幾上那條淺緋色的麵紗,五指握緊,將麵紗戴在臉上,遮住容顏。

走到長廊一角時,虞靈犀停住了腳步。

一個時辰前,她與寧殷比肩站在此處,眺望亭台樓閣。

而此時,她卻清晰地看見驛館前院圍滿了軍中甲衛,刀劍在通明的火把中折射出森寒的冷光。

他們抓住了兩個人。

虞靈犀瞪大眼,認出其中一名被捆著壓在地上的血人,是白天給她傳過信的寧殷隨從。

她記得他的名字叫“沉風”,很愛笑。

“殿下流亡這些年,不知多少居心叵測的歹人暗中蟄伏,意圖利用、謀害殿下。這不,今日便抓了兩名賊黨頭目。”

一名太監打扮的年輕人按著沉風的腦袋,看向寧殷道,“不知殿下,要如何處置這兩人?梟首,還是分屍?”

虞靈犀心都揪起來了。

她知道,寧殷不能承認沉風是他的人,一旦承認,便坐實了他結黨營私之罪。

寧殷大概在笑,麵容隱在遠處的陰影中,晦暗難辨。

下一刻,寒光閃現。

太快了,虞靈犀看不清發生了什麼,隻知寧殷的手從沉風胸口鬆開的時候,袖口被染上了大片大片的紅。

沉風和另一人的身軀相繼朝前撲倒,沒了聲息。

崔暗臉上的假笑僵住了,在場之人無不愕然。

寧殷鬆手,任由沾血的刀刃墜落在地,發出哐當的聲響。

“既是衝著本王來的賊黨,當由本王親自動手才合適。”

寧殷語氣無波無瀾,問,“諸位護駕有功,是回去請賞呢,還是要夜審本王?”

崔暗看了一眼地上的兩具屍首,半晌擠出笑來:“豈敢。”

“很好,把這裡清理乾淨,彆礙眼。”

寧殷動了動唇角,徑直轉身離去,沒理會身後表情各異崔暗與薛嵩。

“二小姐?”

青嵐忍不住出聲提醒,再不走便來不及了。

“青嵐,你先回去。”虞靈犀聽見自己艱澀的聲音這樣說。

“二小姐!”

“放心,我知道該怎麼做。”

虞靈犀望著滿手鮮血獨自走來的寧殷,嗓音沉了沉,“回去!”

青嵐看了眼走近的寧殷,又看了眼虞靈犀,終是略一抱拳,隱回了陰暗中。

……

兩具屍首被拖了出來,崔暗正在查驗。

死太監的臉色不太好。

他好不容易抓了七皇子最心腹的兩名下屬,想敲山震虎,誰知偷雞不成蝕把米,想邀功都拿不出證據。

虞煥臣在心裡冷笑,麵上維持著平靜,按刀問:“崔提督可驗明白了?”

崔暗這才將手從屍首的頸側收回,拿出帕子慢慢擦了擦手,陰聲笑道:“確實沒氣兒了,辛苦少將軍將他們拖去閻王山腳,埋了吧。”

虞煥臣卻是飛快抬眸,看了這太監一眼。

八-九年前虞家軍還未建立,軍紀渙散,作奸犯科之事常有發生,閻王山腳便是用來處置軍中叛徒和死罪者的溝壑。

也就父親剛接手兵權的時候依律處置過幾個人,外人並不知曉,這名太監是如何知道閻王山的存在?

來不及細想,虞煥臣翻身上馬,示意下屬將那兩名“賊黨”抬上板車,朝城門外行去。

夜色深沉,山巒如巨獸蟄伏。

路上停著一輛不起眼的馬

車,馬車旁,背負重劍的高大男人默然佇立。

男人朝馬背上的虞煥臣一抱拳。

“人帶到了。”虞煥臣勒韁喝馬,抬手示意。

青霄領命,大步向前,一把掀開草席。

……

寧殷緩步上了紅漆木質的樓梯,抬起沾了鮮血的手緩緩轉了轉。

將儘的燈火下,鮮血的紅和他指節的白交織,觸目驚心。

他漠然皺了皺眉,一抬頭,望見了藏在廊角陰影中的虞靈犀。

寧殷的步履微不可察地一頓,將帶著血腥氣的手背到了身後,方繼續緩步上來,拐了個角,站在虞靈犀麵前。

“不乖。”

寧殷用溫柔的笑意掩蓋滿身未散的狠戾,以及內心中那一閃而過的、淺淡的慌亂。

他明明囑咐過不許她亂跑,明明不想讓她瞧見方才的一幕。

他想伸手捏捏她的耳朵,可瞧見手上的血,便又若無其事地放了下去。

虞靈犀一眨不眨地望著他,直至眼眶發熱,視線模糊。

既是為沉風,也是為寧殷。

她曾心懷僥幸,貪戀眼前的甜蜜。她隻記得寧殷權傾天下的輝煌,卻忘記了那俯瞰眾生的位置,是他踏著無數屍骸與鮮血走出來的……

包括堵上他自己的命,他自己的血。

以前的虞靈犀隻羨慕寧殷的強悍狠絕,而現在的虞靈犀,卻心疼強悍之下的蟄伏隱忍。

虞靈犀忍住了泛濫的酸澀,垂眸將寧殷的手從身後拉了出來,握住。

她一聲不吭,拉著寧殷大步朝房中走去。滑膩的鮮血染紅了她纖白的指尖,有些惡心,她卻握得更緊了些。

寧殷大概被她難得的強勢驚訝到了,竟然忘了抽手,任由她氣衝衝將自己拉入房中,按在榻上。

虞靈犀打了一盆水擱在榻邊的案幾上,拉著寧殷修長的手掌,按入清水中。

絲絲嫋嫋的血色暈染開來,水很快變成了猩紅色。

虞靈犀將水倒掉,複又打了一盆清水,拿起棉帕,默不作聲地替寧殷將十根手指一點一點擦洗乾淨。

她的眼睫在顫抖,手也是。

寧殷坐著,原本是不在意的,但漸漸的,嘴角不經意的笑沉淡了下來。

“小姐這是在做什麼呢?”他問。

因為傷得太多,所以漸漸忘了疼痛是什麼感覺。

手斷了就接手,胸口破了便堵住血窟窿,這是他一貫的處理方式。但麵對虞靈犀顫抖的眼睫,他卻茫然到不知該往何處接,往哪裡堵。

或許,這便是痛。

甘之如飴的痛。

虞靈犀沒有抬眸,壓下哽塞,甕聲道:“寶貝寵婢為主子濯手,是分內之事,不是麼?”

於是,寧殷眼底化開了近乎自虐的愉悅,手搭著膝蓋傾身,挺拔的鼻尖碰了碰虞靈犀兩片蝶翅般的眼睫,而後下移。

“是寶貝。”

寧殷低低糾正,重點不在“寵婢”。

他的手染了血,但至少吻是乾淨的。,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