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靈犀被虞煥臣攙扶住的薛岑,勉強保持鎮定:“兄長,給他催吐。”
“阿岑,吐出來!”
虞煥臣麵色冷峻,伸指按壓薛岑的腹部穴位催吐,可根本來不及。
沒人比虞靈犀更清楚百花殺的藥性有多狠。
“不……不必管我。”
薛岑抓住虞煥臣的手,抬頭看向虞靈犀,倉促道,“他們做了兩手準備,在婚宴儀賓中亦埋了刺客,欲行刺靜王!此番我失敗,打草驚蛇,他們的行刺計劃必將提前……去幫他吧,快去。”
薛岑的眉眼溫潤依舊,隻是多了幾分從容的決然。
虞靈犀後退一步,以眼神拜托兄長處理眼前之事,而後飛快轉身跑去。
夕陽收攏最後一絲餘暉,薛岑微紅的眼中湮沒著寧靜。
“幸好……”
幸好這一次,他沒有來遲。
……
馬車自靜王府而出,朝永樂門行去。
案幾上熏香嫋散,寧殷屈指抵著額頭閉目小憩,垂下的睫毛在眼睫下投下一圈陰影。
他極少做夢,這兩天卻反複夢見自己走在一條悠長的黑色密道中,像是永遠沒有儘頭。
但這一次,他觸碰到了終點。
像是一扇門,用力推開,幽藍的微光迎麵而來。
是一間狹窄的鬥室,螢藍的光的便是從鬥室中的冰床上散發出來。而那藍光的中心,安靜地躺著一位烏發紅唇的美人。
“靈犀。”
寧殷審視著冰床上熟睡的美人,伸手去觸碰她僵硬的嘴角,卻隻碰到了一片冰冷。
心臟驀地劇痛。
察覺到什麼,屋簷上的灰隼驟然撲飛,尖利的隼鳴伴隨著破空的淩寒聲刺破夜空。
寧殷倏地睜眼,略一側首,森寒的刀刃便迎麵刺過來。
冷光映在眸中,一片霜寒。
片刻,行刺的儀賓手臂傳來一聲毛骨悚然脆響,繼而刺進馬車中的那柄刀刃飛出,貫穿了他的喉嚨。
刺客眼中還殘留著不可置信,如破布娃娃般,晃蕩蕩被釘在了坊牆上,綻開一片血花。
“總算上鉤了。”
隱藏在暗處的沉風鬆了口氣,又曲肘頂了頂身側的折戟,“殿下為何不在王府裡處置這群刺客,而要費力將他們引來此處。”
折戟看了眼巷中的刀光劍影,隻說了一句:“因為王府明天大婚。”
殿下是絕不會允許這些雜魚將王府的磚瓦染臟,他要乾乾淨淨地迎娶虞二姑娘。
“上。”
折戟反手取出背負的重劍,瞧準時機率先衝了出去。
牆頭的桃花灼然綻放,一片粉紅霞蔚。
微風淺動,月影扶疏,桃花飄飄蕩蕩墜落在地,被汩汩蜿蜒的粘稠染成詭譎的鮮紅。
寧殷蹙了蹙眉,嫌惡地拭去手上沾染的一點血漬,睨向牆角四肢俱斷的刺客。
這是十名頂尖刺客中唯一的活口,卻也和死了差不多。
那刺客斷線木偶般癱坐在屍堆中,口鼻溢血,卻仍笑得張狂。
“死到臨頭了,還囂張什麼?”
沉風嘀咕著,走向前道,“喂,你笑什麼?是不是還有什麼詭計?”
刺客嗬嗬兩聲,然後忽的噴出一口血箭。
血沫飛濺,有什麼畫麵在寧殷腦中飛速掠過。
鮫綃榻上,有誰一口黑血噴出,染透了他雪色的衣襟。
歲歲。
心口刺疼時,他茫然踉蹌了一步。
“殿下!”
折戟下意識想攙扶他。
寧殷卻是自己穩住了身子,壓下喉間湧上的腥甜。
猜到什麼,他徑直越過侍從,翻身上馬時,手中短刃狠狠刺入馬臀,就這樣帶著一身血氣朝虞府疾馳而去。
“我曾做了一個夢。”
“我夢見我因此而死,留你一個人孤零零活在世上。”
是夢嗎?
如果隻是夢,為何他的心會這麼疼。
如果不是夢……
馬匹吐著白沫嘶鳴,人立而起,寧殷看到了領著一隊侍衛準備出門的虞靈犀。
兩人隔著幾丈遠的距離對視,一時悄寂無聲。
“寧殷!”
看到他安然無恙地出現在自己麵前,虞靈犀眼眸一亮,長鬆了一口氣。
但緊接著,她的心又提了起來。
因為寧殷的臉色實在太糟糕了,麵頰在暗夜中近乎蒼白,下頜上濺著血珠,雙目深陷,是這輩子從未有過的蒼冷沉重。
他的眼睛那樣黑,蘊著暗色的紅,虞靈犀一時看不透他眼底翻湧的情愫是什麼。
她擔憂地小跑過去,仰首道:“你沒事吧?我方才聽說薛家買通刺客……”
話未說完,寧殷已翻身下馬,高大的身影將她整個兒罩在其中。
他垂眸盯著虞靈犀的麵容許久,而後抬起擦拭乾淨的手指,如同確認什麼般,輕輕碰了碰她的嘴角。
“寧殷?”虞靈犀疑惑。
寧殷卻是低低笑了起來,沾著鮮血的笑靡麗瘋狂。
“是暖的啊。”
他撫著虞靈犀的臉頰,露出滿足的神情。
“寧殷。”
虞靈犀順勢握住了他的手指,讓他更直觀地感受自己的體溫,輕輕問道,“你怎麼了?”
牆下的燈影搖晃,寧殷的眼中吞噬著光。
“我夢見你躺在黑屋的冰床之上,不會笑,不會說話。我觸碰你的臉頰,卻隻有僵硬的冰冷。”
寧殷的嗓音一貫低沉好聽,優雅而偏執,“我的歲歲,怎麼可能變成那副樣子。”
虞靈犀心臟一緊,像是被人猛擊一拳,漫出綿密的疼。,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