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前世一般無二的雲紋革靴——
是他弄臟了,卻再無機會討要的新革靴。
“可要我服侍王爺穿上?”虞靈犀眨眨眼,故意換了稱呼。
寧殷笑了聲,接過靴子撫了撫,方自行穿上。
他在殿中來回走動,不知疲倦,像是在試靴子,又像是在感受健康的雙腿。
許久,他重新坐回虞靈犀身邊。
隻是安靜地坐著,看著夕陽的餘暉自屋脊慢慢沉沒,好像要將兩輩子的東西一眼看個夠。
漸漸的,他的身形往下倒去,將頭枕在虞靈犀的膝頭。
“本王不想回去。”
他眼中拉滿了血絲,像個孩子般固執地低喃,“那個世界太冷了,本王不願回去。”
如果可以,他仍想殺了另一個“寧殷”。
可是萬一他留不下來呢?讓靈犀一個人活著,就像前世的他嗎?
他怎麼舍得。
“靈犀……”
寧殷像是要抓住一縷光般伸手,啞沉笑道,“真想抓住你。”
虞靈犀什麼也沒說,隻是垂眸,輕輕撫了撫他散落的墨發。
庭中紅葉落下,他深深凝望著虞靈犀,在黃昏的晦暗中緩緩闔上了眼。
寧殷可以撐更久不睡,但他還是閉上了眼睛。
能“死”在靈犀懷中,是他莫大的榮幸。
(四)大瘋子的重生
寧殷站在無儘的黑暗中,看到了另一個自己。
兩人如同照鏡子般麵對麵,一樣的俊美淩寒。
寧殷知道“他”想殺了自己,如同自己想殺了“他”。
寧殷抬起腳,對方也同時邁步,越來越近,時空在他們身上拉扯扭曲。
“王爺?”
他聽到了靈犀的聲音。
“寧殷?”
“他”也聽到了歲歲的聲音。
兩人擦肩而過,如同穿過一麵鏡子,朝著自己的世界奔去。
熟悉的隱痛順著左腿攀爬,寧殷卻顧不上許多,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跑去——
然後,猛然下墜。
……
睜開眼,晦暗的光線透過座屏投入,空氣中暈散嫋嫋熟悉的茶香。
案幾後,虞靈犀屈膝斂裙坐得端端正正,挽起的雲鬢露出一段纖細漂亮的頸項,腦袋卻一點一點的,困頓至極。
無論妝扮還是氣質,都是他最熟悉的模樣。
寧殷靜靜地看著虞靈犀,漆眸像是一望無底的深潭,像是橫跨兩世的迷霧。
他拿起榻邊的手杖,起身來到虞靈犀身邊,伸手碰了碰她溫熱的臉頰。
虞靈犀瞬間驚醒,抖抖眼睫茫然道:“王爺?”
啊,連聲音也是如曾經一樣。
不是回到了密室,也沒有冰冷的冰床,他回到了靈犀還活著的時候。
寧殷死寂的心臟,重新複蘇跳動,越來越快,越來越沉。
手杖滾落在地,他伸手擁住她,緊緊地禁錮於懷中。
“抓住你了。”他低低笑道。
虞靈犀有些茫然。
她方才做了一個冗長的夢,夢中的王爺替她處置了利欲熏心的姨父一家,還給她說了好多好多貼心的話。
一覺醒來,等候她的並非是王爺的陰晴不定,而是一個緊得幾欲窒息的擁抱……
大約是方才那個夢的緣故,虞靈犀莫名覺得,她與王爺之間,天生就該如此信任親昵。
“好啦。”
於是她笑了笑,抬手撫了撫他寬闊的後背。
“對了,昨日八月初八,是我與王爺相識周年的日子,我繡了個香囊。”
說到這,虞靈犀聲音低了下去,“隻是手生,繡得不太好看……”
話還未說完,寧殷捏了捏她的後頸,強勢道:“拿來。”
針腳歪斜的香囊,還是那麼醜。
但寧殷笑得恣意,將香囊掛在了腰間。
靈犀的眼底泛起從未有過的明媚光芒。
這一世,他要緊緊抓住,再不放手。
(五)小瘋子的夢醒
腦中尖銳地疼。
“寧殷……寧殷?”
虞靈犀的聲音由遠及近,漸漸清晰。
寧殷猛然睜眼,靜王府寢殿熟悉的擺設鋪展眼前,望向一旁,是歲歲那張惺忪的臉。
他回來了。
“做噩夢了麼?”
虞靈犀拱了過來,擔憂地撫了撫他眉間。
寧殷望著她良久,忽的緊緊地擁住了她。
“做噩夢了。”
他低啞道,“夢見我以前待歲歲很不好。”
墜入虛空前,寧殷仿佛穿過了一條記憶的長河。
他看見了八月初八被軟轎抬入府中的紅衣美人,瞧見了她日複一日的隱忍與謹慎,也瞧見了噴灑的黑血和……
和冰床上無聲無息的死寂。
那些畫麵如此真實,真實到光是回想片刻,心臟便痛仿若裂開。
說起夢,虞靈犀昨晚也做了個怪夢。
她夢見前世死後不久,寧殷也燒了攝政王府,服毒與她一同躺在了冰床上。
夢見他來到這個世界,告訴她:他想留下,他不想再回到那個沒有靈犀的世界。
明知是夢,她仍是眼眶一酸,吻了吻寧殷緊抿的薄唇。
兩個人相依取暖,耳鬢廝磨,仿佛隻有這樣才能證明彼此的存在。
“我們會永遠在一起的,寧殷。”
虞靈犀眼眸明淨,氣息不穩道。
寧殷沉沉“嗯”了聲,回以更熱烈的親吻。
殿外紅葉飄落,晨光明媚,時光仍在向前流淌。,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