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色晨光,跳躍著鑽入窗簾縫隙,偷偷溜進冷色調客廳,在光潔的地板上匍匐。
煙打著卷兒,越過主人,在半空嫋嫋盤旋。
一陣鈴聲,乍然敲破靜默的空間,震得半透明茶幾嗚嗚作響。
冷白的手,捏著煙頭在煙灰缸裡碾滅,修長指尖輕劃手機屏幕,接通電話。
“舟大忙人,小原生日快到了,我昨晚想了一夜,真不知道送啥禮物合適,你幫我出出主意唄。”
唐舟點開免提,往後靠上沙發,目光從牆壁掛鐘上移開,唇角輕扯。
同樣的時間,一模一樣的問話。
昨晚驚夢醒來後,他在沙發上枯坐一夜,終於等來結果。
那個夢的的確確變成了現實。
他遵循夢中自己的回答,百無聊賴地開口:“直接問他想要什麼。”
“問了不就沒驚喜了?”
抽了半宿的煙,唐舟嗓子啞得不成樣子。
“不問可能變驚嚇。”
“……”
對麵沉默一秒鐘,歎氣,“我就不該問你,真是病急亂投醫。你嗓子怎麼這麼啞,沒睡好?”
聽到和夢中不一樣的問話,唐舟略感新鮮,他伸手蓋住眼睛,遮擋不請自來的光線。
“陸燁,如果有一天,你發現自己隻是虛擬世界裡的一個角色,你會怎麼想?”
陸燁:“你昨晚通宵看《西部世界》了?”
這個回答意料之中,唐舟輕笑一聲,沒再說話。
陸燁早已習慣他的性子,接著開口:“你對姓傅的到底怎麼想的?你不是向來最討厭那種人?為什麼之前還答應投資?”
如果唐舟沒做夢,他大概會敷衍過去。可沉思半宿後,他認真道:“我投資,是因為他的項目有被投資的價值,跟他是誰無關。還有,要是我沒記錯,你之前調查的內容,隻能證明他跟小原的爸爸有關係,不能證明是私生子。”
陸燁詫異極了,“你之前不是挺討厭他的?而且他對小原的態度真的有點奇怪,我真擔心他會傷害小原。”
唐舟隻夢到自己的結局,不知道夢裡麵其他人後來經曆過什麼,不過在夢結束的時候,喬原的家庭確實已經支離破碎,他受到很大打擊,陸燁為了幫喬原,也弄得狼狽不堪。
從陸燁和喬原的角度來看,傅深確實是個“反派”,是他攪動風雨,讓喬原麵臨一係列重擊。
唐舟作為陸燁和喬原的朋友,又因為傅深的身世,自然站在傅深的對立麵。
可站在傅深的立場,他做的事無可厚非。
唐舟又點了支煙,冷不丁被嗆到,咳得撕心裂肺,緩了好一會兒,才道:“我不僅看了《西部世界》,還看了《傲慢與偏見》。”
夢裡的那個他,因為輕視,因為傲慢,被他曾經看不起的私生子弟弟陷害,落得個聲名狼藉的下場。
“你沒事吧?”陸燁跟他相交多年,察覺出不對勁,“怎麼咳得這麼厲害,說話也奇奇怪怪的,是你……家裡的事?”
唐舟噗嗤笑出來,嘲諷填滿眼角,“要出事也不會是現在。”
“也對,畢竟你還沒正式接手公司。”陸燁歎氣囑咐,“不過你要真有事,千萬告訴我,彆一個人死扛著。”
唐舟聲音嘶啞,“嗯。我還有事,再聊。”
“等等!小原生日你來吧?”
“嗯。”
結束通話,唐舟摁滅煙頭,遙控拉開窗簾。
初春的陽光溫柔明媚,隨著窗簾的開啟,爭先恐後衝破透明玻璃,輕撫他的臉頰。唐舟天生冷白皮,眼窩略深,密而長的睫毛微垂,投下的陰影恰好蓋住熬夜後的黑眼圈,高挺的鼻梁下,淡粉色唇瓣抿得很緊。
像座頹廢的玉雕。
傅深過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畫麵。進門的動靜驚醒沉思的玉雕,玉雕抬眸,淺棕色瞳仁仿佛晶瑩剔透的玻璃球,平靜而冷峻。
他小時候玩過這種玻璃球,剛觸手時冰冰涼涼的,沒一會兒就焐熱了。
屋子裡滿是煙味,嗆人得很。
傅深往前走了幾步,目光掃過茶幾上積成堆的煙頭,非常自覺地彎腰去收拾。
他記得唐舟平時不怎麼抽煙的。
不過抽不抽跟他無關,他隻負責清理。
“我叫你來,不是為了打掃衛生。”唐舟輕咳一聲,嗓子實在有些受不了,習慣性吩咐,“幫我倒杯水。”
傅深放下煙灰缸,拿起杯子去飲水機下接水。
水是溫的,潤潤嗓子正好。
唐舟一連喝了好幾口,乾涸的喉嚨如逢甘霖,終於緩解。他看一眼彎腰整理垃圾袋的青年,道:“坐。”
傅深抬頭,與他目光相接,露出不知所措的神情。
他長得很帥,是那種很有男子氣概的帥。短發利落乾淨,眉毛很濃,一雙眼清亮有神,唇形也很好看,小麥色皮膚,穿著一件普通的黑色運動拉鏈外套,隻拉上去三分之二,露出裡頭的白色T恤。
跟尋常剛上大學的男生沒什麼區彆,就是比大多數人帥一點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