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山宅屋頂露台上,葉山純子雙臂環胸,努力壓抑心中的慌亂情緒,冷冷地說道:“你是怎麼知道的?”
葉山純子的手機上,來自陌生號碼的訊息隻有一行字——
【二十六歲的年齡,三十三歲的身體,你丟失了七年的壽命。】
“當然是看出來的。”五條悟靠在夏油傑身上,墨鏡微微下滑,露出一雙讓葉山純子為之心悸的蒼藍色眼眸,拖長了的嗓音漫不經心地說道,“你體內的器官狀況完全不像是二十六歲的人,所以,你確實去過如月車站,還丟失了七年的壽命吧。”
葉山純子牙關緊咬,這件事,除了她自己以外,沒有人發現。即使是她的哥哥,也隻以為她因為去年失蹤的那七天遭受到了不好的事情,以至於辭職在家後依舊難以調整好心情,精神壓力過大導致她有些憔悴。
事實上,是如月車站奪走了她身體的七年壽命。
在她脫離那個鬼地方後,失去七年壽命的認知自然浮現在心頭。而在之後的日子裡,她的身體以著極快的速度,迅速老了七年時間後,她崩潰過,試過很多辦法挽留她的青春,但都失敗了。
她隻能安慰自己,比起其他陷在如月車站裡的其他人,唯一逃出來的她已經足夠幸運了。
為了掩蓋她不正常的衰老速度,她隻能每天都畫著精致的妝容,將眼角多出來的皺紋隱藏起來。
她其實有想過,即使她想辦法將宮崎明日香救出來,她恐怕也活不了多久。
通過了解宮崎明日香的失蹤時間,葉山純子已經猜出當時跟她一起經曆如月車站的其他人跟她並不是同一時間神隱的,那裡的時間可能是在一遍又一遍的輪回。她這個初入如月車站就好運在宮崎明日香幫助下逃出生天的人都失去了七年壽命,比她更早陷入如月車站的宮崎明日香會失去多少年的壽命?
她會不會出來後就一瞬間衰老,然後死亡?
葉山純子不願去揣測這個問題,她不能放任當初救了自己的宮崎明日香在如月車站那個鬼地方永無止境地輪回下去。
這一年裡一直努力隱藏年齡變化的葉山純子有想過,即使讓彆人發現自己老了許多其實也不算什麼,壓力大,老得快,很正常,誰會看她的外貌顯得稍微大一些就猜到了壽命問題上去。
沒想到,真的有。
還不是猜測,而是篤定地宣布。
連七年這個時間都說得分毫不差,再加上那雙讓人心悸的藍眸,經曆過特殊事件的葉山純子不禁將五條悟跟傳說中的陰陽師聯係到一起。
“不是陰陽師,是咒術師。”五條悟糾正。
“禰木真紀的哥哥禰木和彥也是咒術師。”夏油傑開口,“所以他第一時間反應過來,追去了如月車站。”
葉山純子默了默,忽然道:“我憑什麼相信你們?”
雖然年齡上,五條悟猜測過分準確,對方相貌上也有一種非人的美麗,但這就讓葉山純子徹底相信他們不是普通人,說服力不夠。
“這樣啊。”五條悟抬手一指,指尖藍色咒力迸發,在夏油傑阻攔不及的情況下,“轟”地一聲,葉山家門口處那棵觀賞用的棕櫚樹被「蒼」炸了個粉碎。
夏油傑無奈扶額。
葉山純子下意識尖叫起來。
原本坐在客廳裡彼此針對的偵探們一窩蜂地跑出房子,他們震驚地看著滿地的棕櫚樹殘渣,驚呼道:“是炸彈?”
“什麼炸彈隻炸一棵棕櫚樹?”
“奇怪,隻炸了一棵樹但沒有波及到其他樹,還炸得這麼碎……”工藤新一抽了抽鼻
子,滿臉疑惑,“沒有硝煙味啊。”
所以,這樹是怎麼炸的?
眾偵探一頭霧水,更加懷疑葉山純子有問題,可能還被某些勢力給盯上,炸樹來威脅。
“葉山小姐!”庭院裡有偵探衝站在露台上的葉山純子急切地問道,“你有沒有看到樹是怎麼炸的?”
“……我怎麼知道!”葉山純子忽地咬牙,她恨恨地瞪了一眼庭院裡烏泱泱站著的眾人,心頭火起,大聲道,“一定是你們給我帶來的災禍,現在,請各位離開!”她拿出手機,斬釘截鐵地說道,“不然,我就要報警了!”
“等等,葉山小姐……”他們還沒有找出葉山純子身上的問題。
葉山純子卻不想跟他們繼續廢話下去,她直接按動了號碼,然後用力地按下了撥號鍵。
“莫西莫西,我是葉山純子,我的家庭住址是……”
“等等,葉山小姐,我們現在就離開。”
千島集團的社長助理隻是一時威脅住了葉山純子,但當對方不管不顧要尋求警方保護的時候,在失蹤案鬨得沸沸揚揚的時候,濱鬆市警署的人對雇人的千島社長不會說什麼,但對他們這些偵探的意見可就大了。
葉山純子站在露台上,看著這些偵探一個個離開她的家,而後她對著手機放緩了聲音,感謝警方的幫助,試圖威脅她的人已經離開,她暫時就不報案了。
灰頭土臉被趕出葉山家的一眾偵探麵麵相覷。
“肯定有問題!”
“那棵樹炸得不太對,說不定她是受到了威脅。”
“明明是我們受到了她的威脅吧。”
“等等,那兩個小子怎麼沒有離開?”有人“啊”了一聲,忽地咬牙切齒,“葉山純子將那兩個小子給留下來了!!”
“可惡,被他們給領先了!!!”
***
成功將其他人趕出門的葉山純子深吸了一口氣,她轉過身,努力冷靜地看向夏油傑和五條悟。
如果可以,她其實想要將他們兩個一起趕走,但五條悟之前亮的那一手嚇到了她。
是,她看不到那個白發少年是怎麼做出來的,但她感覺得到,一股很陰冷的氣息在他抬手的那一刻爆發出來,緊接著,她家門口的棕櫚樹就炸了個粉碎。
他真的擁有特殊的力量。
是了,連如月車站這麼詭異的地方都存在,有著特殊力量的人自然也是存在的。
葉山純子用力地攥著手指,沉聲道:“你們想知道什麼?”
“如月車站裡麵的情況,比如怪都是什麼樣子的,有沒有什麼標誌性建築物之類的。”
葉山純子慢慢地吐出一口氣,道:“好,我告訴你們。”
“那天晚上,我工作很晚,一開始坐了22:20分那趟遠鐵電車,但因為睡過頭……”
“不好意思,請等一下。”夏油傑禮貌地打斷了葉山純子的敘述,“進入如月車站的方法,通過獲取遠鐵車站的監控,我們已經知曉了。所以,能不能請你從進入如月車站後講起?”
五條悟跟著點頭。
葉山純子:“……進入異世界後,電車上的人,除了我以外,還有五個人,分彆是一個公司社員打扮的中年男人,三個年輕男女,還有一個女高中生。電車在某一站停下來,那就是如月車站。”
就在葉山純子打算詳細敘述那些人的反應和說出來的話時,五條悟舉手:“不想知道這些,有怪物嗎?”
葉山純子:“……”
有那麼一刻,她真的是非常想要衝他們大吼,能不能聽
她把話說完。
但想想她之前乾的事情,再想想碎成了渣滓的棕櫚樹,葉山純子短暫地沉默了一下,然後道:“那裡的地麵和建築物上有類似於血管的脈絡在遊走,一旦鑽入人的身體後就導致那人身體變異,而後爆體而亡。”
“那裡的太鼓聲,每一次響起的時候,那裡就會有怪物出來攻擊活人,不死掉一人,太鼓聲不會停歇。”
“沿著鐵道走的時候,下方的鐵道上會有一個單足的阿伯喊‘太危險了,彆在鐵軌上走’,連喊三聲後就出現在我們走著的那條鐵道,他會追著我們跑,一旦抓住人,他們的身體會一起燃起大火。”
“還有,在那裡死去的人會反過來攻擊還活著的人。”
“繼續向前走是一條名叫伊佐貫的隧道,走過隧道是一片陳舊的廠房,在那裡開出租的人說那裡是比奈。我們坐上了他的車子,但其實,他並不是正常人類。”
“從他的車子上逃下來後,前方是山道。向山上跑時,那裡有一片神社建築,太鼓聲是從神社本殿的方向傳來的。本殿的一側立著一道光門,那裡……”
葉山純子雙手緊緊握拳,她沉默了許久,慢慢地說道:“隻要進入那道光門,就能夠離開那個鬼地方,但是,隻有第一個穿過那扇門的人才能夠離開。”
她吐露出了如月車站最大的秘密,整個人像是被抽乾了力氣。她靠坐在露台上的椅子上,垮下肩膀。
夏油傑審視著眼前即使描畫了精致的妝容也無法掩蓋其神態眼神疲憊的葉山純子,忽然道:“你之前跟他們說的攻略,其實故意將最後關卡處的光門功能說反了吧。”
“比如,告訴其他人,進入光門的第一個人不會逃離那裡,而是會成為祭品,突然爆炸。反倒是留在原地的人會在爆炸的餘波中返回到現實世界,諸如此類……”
葉山純子猛地抬頭看向夏油傑,麵上慘白一片。
夏油傑挑眉,道:“看來我猜得很準。”
“不愧是傑。”五條悟勾住夏油傑的肩膀,他歪了一下頭,精準補刀,“還有啊,山本你之前將你遇到了誰、他們都說了什麼、做了什麼你又是如何反應應對的情況說得那麼仔細,其實是想要用這一套攻略引誘那些進入如月車站的人按照你過去的經曆走一遍吧?隻有這樣,對方才有可能跟那個宮本一起逃到終點,再由那個倒黴蛋送宮本進入光門,這樣你就能夠成功救出宮本了,對吧?”
“悟,她姓葉山,那個姓宮崎。”夏油傑扯了扯五條悟的頭發,糾正道。
“都一樣啦,都一樣。”五條悟擺了擺手,無所謂地說道。
“……你們既然已經知道了這一切,可以離開了吧?”葉山純子用力地咬了一下嘴唇,她對五條悟和夏油傑怒目而視。
她知道自己做了怎樣的事情,隻是,在被彆人揭露出來的時候,她還是感到了不堪。
離開葉山家前,五條悟在玄關處站住腳步,他看向葉山純子,忽然道:“你既然猜得出其他人都經曆過很多次的如月車站事件,隻是輪回重啟後遺忘了之前的記憶,那你憑什麼認為自己第一次經曆如月車站就成功逃出來?”
葉山純子忽然愣住了,她呆呆地看著兩人離去的背影,莫名的恐懼攫住了她的意誌。
不是……第一次嗎?
有什麼比失去壽命更加可怕的事情?
那就是,她在自己都全無察覺的時候,有人動過她的記憶。
走出葉山家大門的時候,五條悟和夏油傑旁若無人地咬耳朵。
“偵探?”
“還在盯著呢。”
“盯著吧,葉山純子本
身不乾淨,隻是現有的法律恐怕不足以指控她。”
她從未隱瞞過如月車站的危險,是那些探險者不顧危險,為了金錢和流量削尖了腦袋往如月車站裡鑽。
在絕大部分普通人看來,如月車站是不存在的地方。隻是說出來娛樂一下大眾而已,不會吧不會吧,真有人當真了,還為了尋找如月車站而失蹤了?
即使是咒術界,改革前與改革後,更多是規範咒術師本身的行為,葉山純子是普通人,能夠處置她的隻有普通人的法律。而普通人的法律,證據不足,不足以讓她付出代價。
剩下的交給那些偵探吧,這裡特指工藤新一。
夏油傑一本正經:“我相信工藤。”
之前他都決定哪天去後藤建一家裡將對方打到半死出氣了,工藤新一卻能夠將他送入監獄,不愧是名偵探。
五條悟立刻垮起個小貓批臉,他哼了一聲,陰陽怪氣地說道:“那就看工藤的吧。”
夏油傑轉過頭,見五條悟一臉不服氣不高興的樣子,他簡直都有些無奈了。
會為了好朋友跟誰更好而耿耿於懷,悟簡直就是幼稚園的小朋友。他隻是覺得工藤新一這個偵探當得靠譜,並不是因為他跟工藤的交情好。
夏油傑想了想,說道:“隻是工藤的身份適合處理這件事而已,悟。”頓了頓,“濱鬆這邊的鰻魚飯很有名,要不要一起去吃?有飯後甜點哦。”
五條悟立刻看向夏油傑,大聲道:“要!”
***
從葉山家出來後,五條悟和夏油傑去濱鬆市當地一家很有名的店裡去吃了鰻魚飯,毛利小五郎和另一個靜岡縣本地的偵探覺得他們兩個一定從葉山純子口中得到了不少有用情報,他們當機立斷,選擇跟蹤五條悟和夏油傑。
跟蹤技術如何……五條悟和夏油傑表示,假裝他們不存在也是需要一定演技的。
毛利蘭本來想要阻止毛利小五郎的——太丟人了,爸爸——但毛利小五郎堅持,一氣之下,毛利蘭這個名義上的偵探助手選擇跟工藤新一一起行動。他們倆來到了濱鬆市中央警署,工藤新一打電話拜托東京警視廳的目暮警官幫了個忙,成功以著臨時顧問的身份進到警署中,還調用到了警署內部的案件資料。
這群手段百出辛辛苦苦的偵探們並不知道,兩個已經掌握了指引真相鑰匙的高中生一邊悠閒地品嘗著特色美食鰻魚飯,一邊擺弄著手機,直接讓跟本地警備部門有著深入合作的「窗」動了起來。
想要進入如月車站,需要來回坐三次遠鐵電車,隻要其中一次不成立,那些人就無法在今晚進入如月車站中。
三次機會,總能讓那群偵探上不了電車一次。
一眾兢兢業業的偵探中,尤以毛利小五郎和某不知名靜岡縣本地偵探最受煎熬。
“我說,這兩個小鬼,該不會是在約會吧?”毛利小五郎咬牙切齒,他們到底還沒有職業道德啊,說好了是受雇要找回失蹤的禰木兄妹呢?就這麼吃著鰻魚飯、約著會地將人找回??
不知名本地偵探低頭擺弄手機,片刻後,他的助手鬼鬼祟祟地摸到了他們這一桌,然後,跟蹤五條悟和夏油傑的人就變成了對方的助手。
毛利小五郎:“……”
有助手了不起嗎?
想到跟著工藤新一跑了的女兒,毛利小五郎哽咽了一下,舉起手中的杯子,將杯中的清酒一飲而儘。
“這裡的酒真不錯誒。”毛利小五郎感歎,他摸了摸肚子,餓了,他也來一份鰻魚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