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條手帕而已。”夏油傑渾不在意地說道,比起丟了一條手帕,摯友當街欺負小妹妹還將人欺負哭了這件事更嚴重。幸虧這裡是個小村子,剛才路邊的人不多。
“不行,傑的手帕得拿回來!”五條悟站起身,想要向小妹妹跑走的方向追過去,但被夏油傑伸手拉住後衣領,毫不客氣地給拉了回來。
“不用拿。”夏油傑的語氣變得危險起來,“比起手帕,我更好奇的是,你到底說了什麼將她給氣哭了。”
聽最後那句狠話就知道了,剛才那個小姑娘,看上去可不是一個柔柔弱弱的性子。
“這個啊,我隻是跟野薔薇說了幾句忠告而已。”五條悟一臉無辜地眨了眨眼睛,“比如,織田信長不是合適的對象,他們注定沒有結果,換一個吧。”
夏油傑:“…………”
跟一個小姑娘較勁你還有理了是不是!
雖然無奈,但夏油傑能說什麼,一天天不惹事就不是五條悟了。他倒是沒對五條悟的學生說法質疑什麼,五條悟的理想職業是老師,雖然聽著離譜,但多聽兩次也就習慣了。
剛才那個小妹妹,氣掉了眼淚的時候,咒力在湧動。
顯然,那是一個小咒術師。
“對了,那孩子姓什麼?”
“釘崎。”五條悟笑眯眯地說道,“是釘崎野薔薇哦。”
他可愛的學生。
雖然現在的釘崎野薔薇小朋友可能並不會領情這句稱讚。
***
回到濱鬆市,在醫院附近的餐館了吃了一頓午飯的夏油傑和五條悟還看了一場熱鬨。
一個用藍色發帶綁出了衝天鳳梨頭的男孩雙手叉腰,操著小奶音對著禰木和彥和禰木真紀兩兄妹一頓咆哮輸出。
“爸爸,你怎麼能單獨行動呢,要不是加茂先生來家裡找你,我都不知道你是一個人去執行任務!”
“爸爸,你都一把年紀了,能不能不要跟好朋友動不動吵架冷戰啊。”
“姑姑,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擔心你啊,不要再去那些地方恐怖直播了。不管姑姑能不能看到,姑姑也是我重要的親人,你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啊,抱歉啊,利久。”禰木兄妹同時露出心虛氣短的表情,他們齊齊雙手合十,一連串地跟個頭還不如他們腰高的男孩道歉。他們兄妹在白砂村待的時間不長,身體又一向健康,在斷開供血鏈接後,他們在醫院檢查了一遍,連住院都不需要,回家多吃點有營養的東西補補氣血就行。
“下次不會了,利久。”
“我現在就退出社團,以後再也不去那種地方搞恐怖直播了。”
見兩個大人老老實實地道歉了,禰木利久緊繃的表情總算是緩和了一些,但他的雙手繼續叉著腰,說道:“知錯就要改,這可是你們一直教我的。”頓了頓,“等一下,那兩個救了你們的咒術師先生到了之後,一定要認真道謝。要不是他們,我這個黑發人就要送你們白發人了。”
“利久啊。”禰木和彥戳了戳兒子的手臂,弱弱地說道,“老爸我和你姑姑還風華正茂,沒有白頭發呢。”
在禰木利久的眉毛差點又豎起來的時候,禰木和彥連忙道:“來了來了,五條先生和夏油先生已經來了,兒子,給你老爸和姑姑一點麵子啊。”
圍觀多時的夏油傑:“……”
原來,他們兄妹還有麵子剩下嗎?
五條悟眨了眨眼睛,禰木利久,上輩子追隨傑的詛咒師,原來是有著這樣一個咒術師父親和普通人姑姑啊。
禰木和彥的資料,他有聽一耳朵,是他改革了咒術師等級評級製度後從二級咒術師升上的一級,普通家庭出身,毫無疑問,他之前一直處於被打壓的處境,至死都是二級咒術師也不是不可能。
若是在上一世,禰木利久這個姑姑也在如月車站中失蹤,父親去找,結果一去不複返,孤身一人的小咒術師日子可不會好過。
而這個時候,禰木利久已經拉著父親和姑姑來到他們麵前,認認真真地跟夏油傑和五條悟道謝。
夏油傑忍不住笑了笑,他看著跟父親和姑姑站在一起都不忘死死抓住他們袖子的男孩,溫聲道:“不客氣哦。”
“小事而已。”五條悟勾住夏油傑的肩膀,大剌剌地說道。
他現在已經不再想著攢小朋友趕走佐伯俊雄這一美好願望了,傑家裡的孩子不能再多下去了。
看夠了熱鬨的夏油傑和五條悟準備離開的時候,五條悟忽然停下腳步,笑嘻嘻地問禰木利久,“小鬼,你以後想做什麼工作?”
“當然是咒術師。”禰木利久毫不猶豫地回答,眼神堅定,“我以後要像爸爸一樣,拯救很多很多人。”
禰木和彥的心情一下子就煎熬了,他雖然高興兒子想要向他看齊,但當著五條悟這樣真正意義上的特級咒術師說他救很多人,簡直是班門弄斧,即使禰木和彥早就明白自己跟特級咒術師之前的差距,但聽到這樣的話也忍不住臉紅。
禰木利久不覺得自己的宣言有什麼問題,他是這麼想的,以後也要這樣做。
五條悟打了個響指,笑著說道:“那就加油吧,小鬼。”
坐回到轎車裡,五條悟看向夏油傑,眨了眨眼睛,“傑為什麼這麼看我?”
“哦……”夏油傑拖長了嗓音,揶揄道,“我還以為未來的o要再招一位學生呢。”
“誒,這個可以有!”五條悟單手握拳,高興地說道。將傑養的孩子統統變成他的學生,看誰敢不聽話、不尊師重道!
夏油傑翻了個白眼,幼稚鬼。他靠坐在椅子上,在輔助監督發揮出了百分百實力的車技下,轎車穩穩前進,坐在後車座上的夏油傑的眼皮漸漸變得沉重起來。他的頭一點一點,努力保持的清醒終究沒能戰勝睡意,他的身體一歪,倒在了五條悟的肩膀上。
在夏油傑倒過來的那一刻,五條悟抬起手,扶住夏油傑的腦袋,慢慢將人從肩膀移到大腿上。
這麼靠著睡不舒服,慷慨如他,當然願意借出他的大腿。
膝枕誒,這可是來自摯友愛的膝枕。
可能是因為太過疲累,也可能是因為太過熟悉五條悟的氣息,五條悟這點小動作完全沒有驚醒夏油傑,反而在躺在五條悟的大腿上後,身體稍微舒展了一些,他睡得反而更沉了。
五條悟低頭看著乖巧躺在他腿上,安安穩穩睡著的夏油傑,唇角止不住翹了翹。他伸出手指,輕輕戳了戳夏油傑紮起來的丸子頭,戳得不少碎發自丸子縫隙中支棱著翹起來時,又用手指輕輕卷著那縷黑發。
一下,兩下,五條悟樂此不疲地重複著這個動作,仿佛這是什麼有趣的遊戲一樣。
沒忍住用眼角餘光瞥見這一幕的輔助監督心臟差點驟停,他死死地抓住方向盤,努力將全部精力投入到開車中,生怕這車開得不夠穩,大魔王那雙瘮人的眼睛就會幽幽地看過來。
夏油傑這一覺睡到了轎車都開回了米花町。
他似乎夢見了什麼,但又什麼都想不起來,感覺要醒來的時候,臉上忽然癢癢的。
夏油傑閉著眼睛,躲了一下。但癢癢攻擊連綿不絕,不管他怎麼搖頭總是能搔到臉上,半夢半醒中,夏油傑的喉嚨中不禁發出一聲惱怒的咕噥,他猛地翻過身,不管不顧地將臉往旁邊硬中透著軟的東西一埋。
下一秒,那硬中透著軟的東西就開始顫動起來,緊接著,五條悟那似乎憋不住的笑聲在他的耳邊響起。
夏油傑猛地睜開了眼睛。
眼前一片漆黑。
……不對。
夏油傑的腦袋猛地後仰,他瞪大眼,驚愕地看到五條悟正在努力憋笑。大概是見夏油傑醒了,之前憋著的笑聲頓時變得肆無忌憚起來,他哈哈地笑著,笑得小墨鏡都滑了下來,彎起的蒼藍眼眸甚至還沁出了一點水滴。
夏油傑的臉黑了。
他已經完全意識到了自己的狀況,他抬起手,毫不客氣地一巴掌拍在了他剛剛將臉埋住的地方,也就是五條悟的小腹,沒好氣地說道:“硌死了。”
隻要他不覺得尷尬,那就不尷尬!
這件事,翻篇。
聽到了,悟,翻篇!
“哈哈哈!”五條悟毫不客氣地猖狂大笑,一點翻篇的意思都沒有。他的手中還抓著一根白色羽毛,不知道是從哪隻倒黴鴿子身上拔的。
夏油傑:“……”
夏油傑果斷將自己躺了五條悟大腿一路還將臉埋在對方小腹處的羞窘拋之腦後,他大喊一聲“五條悟”,他就衝過去用手臂勒住了五條悟的脖子。
“有什麼好笑的啊!”夏油傑大叫,耳垂通紅。
五條悟反手就將夏油傑按在後車座上,兩人在狹窄的空間裡開始劈裡啪啦地拳腳相加,顧忌著這可憐的轎車,兩人沒有使用咒力和術式,但饒是如此,在他們停戰的時候,前排駕駛座的靠背已經被不知誰的拳頭砸出了一個窟窿,座椅整個塌陷,連帶著轎車的一個輪子都爆了胎。
——遠遠看著,誰不得感歎一聲這車裡麵的戰況真激烈。
車主輔助監督站在遠處散發著微弱光亮的路燈下,蚊子在他的身邊嗡嗡地叫著。他叼著一根香煙,一臉滄桑地看著心愛的轎車在劈裡啪啦的聲響中不斷震動、震動……震個屁啊。
不愧是咒術界的大魔王!
不愧是能夠跟大魔王狼狽為奸,連大魔王的腿都能安安穩穩躺一路的……大魔王二號!
在這輛倒黴轎車即將報廢之前,夏油傑和五條悟停戰了。他用力地哼了一聲,捋了捋自己亂糟糟披散下來的黑發,綁丸子的皮筋不知道崩到哪裡去了。他一巴掌拍開門,見這輛車就停在五條宅門口,他毫不猶豫地就向自家大門走去,堅定地將車裡那個異常囂張的笑聲拋在身後。
三分鐘後。
“五條悟!”夏油傑衝出了家門,他的喉嚨中發出一聲壓低的咆哮聲,直奔靠在車邊轉著那根羽毛的五條悟。
五條悟咧嘴一笑,在車燈營造出來的光亮中,他那一口整齊的小白牙白得都快反光了。
夏油傑的身後,一隻漆黑的利爪撕開了一道裂縫。
竟氣到要振臂一揮率領咒靈小弟圍毆五條悟的地步!
卻見車燈的亮光下,夏油傑額頭上,赫然是一個用黑色馬克筆寫的“王”字。
這種幼稚又能夠在他全無戒備下的情況下做出的惡作劇,除了五條悟,還能是誰乾出來的!
夏油傑氣死。
他剛進家門,Zero正坐在客廳裡。看到夏油傑時,Zero先是詫異然後就開始憋笑的模樣,夏油傑還有些莫名其妙。等他意識到什麼,衝到衛生間一看,哈,他看到那個“王”也覺得有趣,但前提是,腦門上被寫了“王”的倒黴蛋不是他!
夏油傑和五條悟再度掐成一團,可憐的轎車在不斷的壓迫下發出不堪承受的聲響,而這聲響越來越大,越來越大。
當深夜原本應該安安靜靜的居民區不知從何處傳來一聲暴躁的犬吠聲,正跟五條悟死磕的夏油傑如夢初醒,緊接著,他就發現自家窗口,澤田弘樹小朋友大半夜不睡覺,正扒在窗口目光炯炯地往這邊看來。
隔壁佐伯宅,佐伯俊雄一手畫板,一手畫筆,一副很想衝過來一起加入戰鬥的樣子。佐伯太太抬手掩唇,露出來的眼睛笑盈盈地彎起。
不想教壞孩子也不想影響鄰居休息的夏油傑不得不放棄在五條悟的臉上也畫一個“王”的目標,不怎麼甘願地放過五條悟。
不過,在夏油傑甩開手,氣鼓鼓地往家裡那邊走去的時候,今晚嘚瑟了好幾回的五條悟叫住了夏油傑。
“傑,等一下,”
夏油傑原本不想理五條悟的,最起碼,未來的十分鐘裡,不想搭理五條悟。但他回家的腳步還是慢了下來,然後慢慢站住腳步,轉過頭,狹長的紫色鳳眸斜睨五條悟。
要說他多生氣,其實沒有,就是……悟這家夥都趁機在他臉上作畫了,作為摯友的他,怎麼能不將這一手還回去呢。而且,這大貓都開始蹬鼻子上臉了,不好好教訓一下怎麼行!
要不是不想大半夜鬨出太大動靜,吵醒家裡的孩子和附近的鄰居,夏油傑才不要就這樣放過五條悟。
夏油傑:他勸對麵的五條悟好自為之!
從來不知道“好自為之”這四個字怎麼寫的五條悟卻拿出了犯罪凶器馬克筆,特意在夏油傑麵前晃了晃,笑嘻嘻地說道:“誒呀,傑,不要氣了嘛,我可以讓傑畫回來哦。”
夏油傑心中一動,但他麵上表情卻不露分毫,隻冷哼一聲道:“嗬,當我跟你一樣幼稚嗎,悟!”
話是這樣說的,但夏油傑的腳卻像是生根了一樣,依舊死死站在原地。
五條悟歪了歪頭,宛如天空概念無限延伸的蒼藍眼眸很是無辜眨了眨,以著很天真的語氣說道:“不要畫嗎,傑?”
夏油傑:“……筆拿來!”
夏油傑到底沒能忍下馬克筆的誘惑。
就五條悟術式的特殊性,隻要他不想挨畫,就是夏油傑將人按在地上都沒有用,「無下限」的停止之力實在是太犯規了,他總不能為了在五條悟臉上畫隻小烏龜報複回來就特意去找禪院甚爾借天逆鉾吧?
他沒有那麼強烈的報複心,又沒有真的在生氣。
現在,五條悟主動自覺地讓夏油傑畫回來,雖然不是他憑武力值獲得的機會,但講道理,他也是因為睡著了才會毫無防備地被五條悟畫花了臉。
他的腦門上頂了一個“王”,好醜的樣子。
夏油傑接過五條悟遞過來的馬克筆,他將那支筆在指間轉了一圈,然後慢吞吞地拔掉筆帽。
五條悟十分配合,墨鏡早早地推上了發頂,他還故意來了一個雙手捧臉,過分配合的樣子總讓人懷疑哪裡有陰謀。
夏油傑虛了虛眼,他握著筆,將筆尖慢慢地抵向五條悟的臉。
五條悟沒有動,也沒有用「無下限」阻止水潤的筆尖落在他的臉頰上。他隻是翹著唇角,蒼藍色的眼眸直直地看向近在咫尺的夏油傑,在這個無星無月的夜晚,他的眼睛裡卻仿佛盛滿了星星。
明明沒有多少重量的馬克筆在夏油傑的手中忽然輕輕地顫了一下,這讓水潤的筆尖在五條悟的臉頰上蹭出一個並不圓潤的點。
五條悟依舊沒有動,配合得都不像是那個無法無天的五條悟。
夏油傑忽然覺得喉嚨有些乾,他用力地抿了一下嘴唇,在五條悟臉上畫小烏龜的想法倏然間就降到了穀底。
就在這時,五條悟開口了。
“怎麼了,傑,是不是看我長得太完美,所以不忍心下筆破壞啊。”
夏油傑心底那一點莫名的情緒一下子就消散了,他嗬嗬了兩聲,手腕輕動,刷刷了兩下,然後將馬克筆往五條悟口袋裡一塞,果斷地道:“畫好了,收工。”
五條悟眨眼:“收工?”
夏油傑麵無表情:“我的意思是,各回各家,早睡早起,晚安。”
撂下這一句話後,夏油傑果斷轉身,大步向夏油宅走去。
“可傑你之前睡了一路誒。”
夏油傑:不聽不聽!